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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3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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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弟子被妖修拿捏在手,未必也能耗得起。”

齐云天不作声地听着那些早已熟悉的腔调,有些心不在焉。原来就算是在幻境里,溟沧也仍是那个压抑着是非的溟沧,自己终归脱不开那些纷争,除却听从与接受,别无他法。他只觉得乏善可陈,了无意趣。

就这么貌似专注地听了半晌,那些嘴皮子上的你来我往才终是告一段落,最后议定有师徒一脉四位洞天一并前往破阵——结果倒是与从前如出一辙。齐云天回忆了一番当初的情形,对比如今,张衍身是玄水真宫门下,也不曾外出随范长青除妖,自然也就少了他被情势所迫,被逼入阵之事。

“如此,入阵人选便由你们商定吧。”秦掌门任凭他们各自议论了一通,并不介意那些明枪暗箭,最后只淡淡一笑,“云天,此事你来主持。”

齐云天猝不及防被点到名字,自思绪中回神,倒也不见惊慌,平静地起身应下:“弟子领命。”

“既如此……”

齐云天正等着高处长辈发话,忽觉身边一抹黑影微动,一阵袖风与自己错身而过。

他蓦地抬起头,只见张衍已是从他身后走出,到得殿中,向着高处一拜,利落果决的话语掷地有声。

“玄水真宫门下弟子张衍,自请入四象斩神阵破敌,还请掌门恩准。”

三百四十五

那一瞬间,一颗心陡然下沉,就要沉到汪洋一般的黑暗里,抬眼间目睹到的危危殿宇伴随着那些珠灯与帷幔,仿佛一下子变化成了一张张狰狞的鬼脸,向着自己露出诡异而讽刺的讥笑。

是的,他能听见,那是某种来自命运的嘲弄,磔磔有声。

齐云天脚下微微踉跄了一步,此时此刻几乎要撑不住一直以来维持的从容与平静。他只觉得眼前忽然有些昏花,像是蒙了血色,那是数百年前某个无望的冷夜留下的疤痕,上极殿前冷硬的砖石企图打败跪地的膝盖,凛冽的罡风逼迫着他认错低头。

——“弟子若有错,自甘领罚;但那张衍无辜,请师祖放他一条生路。”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已经不似当初那般诸方势力纠缠不清,有些事情却仍是没有逃过?明明一切已经改变,明明一切已经不同,为什么自己却还是在重蹈覆辙?

“老师。”一只手忽然稳稳将他扶住,给予了他足以站稳的力气后又随之抽走。

齐云天只觉得自己必须要用尽力气才能克制住发抖的手,克制住那一刻心头即将喷薄而出的悲凉。他看着那张像极了张衍的脸,不寒而栗——不,那真的只是像吗?真的不是他吗?

他努力露出合宜的微笑,但那真是太难了,他这一生曾经多少次这样口不对心地笑过,却从没有像这一次那么艰难,距离溃不成军只差一线。

“上极殿乃是诸真议事之地,岂容你……放肆胡言。”齐云天不知自己是如何开口发话的,麻木的感觉一直蔓延到了舌根。在这样一片压抑沉郁的气氛里,他意识到某种本该坚不可摧的东西在一寸寸消磨,“还不退下。”

张衍愣了愣,旋即也是笑了:“老师还是第一次这般训斥弟子。”

“退下。”齐云天闭眼不去看那双眼睛,咬牙漠然重复了一遍。

“弟子心意已决,望老师成全。”

“你……”齐云天几乎要呵斥他住口,声音却沙哑得厉害。

“诶,云天,年轻人有意历练,这是好事,你又何必拦着不要他出头?”对面世家的萧真人忽然笑着插言,“何况你平日里自己也常夸赞你这徒儿勤勉聪慧,行事果敢,此番正是用人之时,于他而言恰是机遇。”

齐云天抬眼望去,笑意生冷:“萧真人哪里话?有世家无数良才美玉在先,弟子自然该­​‎​成‌‍­‍‎人‍‍​‌​之美。”

“云天。”孟真人显然觉察到他口吻有些不善,不觉低唤了一声。

齐云天意识到自己刚才一刻暴露出来的锐利锋芒未免太过逼人,但随即想起这一切不过是区区幻象,自己本不该有所退缩与约束。锋芒毕露又如何,咄咄逼人又如何,面对真正的世家洞天他尚且可以反唇相讥,又何惧区区伪面假象?

一声冷笑就要猝不及防脱口而出,他却忽地对上了自家老师忧心忡忡的目光。

真是迷惑人啊,明明知道是假的,可是在长辈面前,自己居然还是个不敢造次的孩子。

“……是弟子失言了。”齐云天终是深吸一口气,露出谦和得体的笑容退至一旁,拢在袖中的手却紧握成拳。

“为人师者,替弟子着想乃是人之常情。”见他矮了气焰,世家为首的陈真人终于慢条斯理地开口,那副沙哑的腔调仍是一成不变,“若是旁人逼迫你这弟子入阵,你这个做师父的出面替他出头自然无妨。只是如今,云天,你这弟子主动请命,乃是有大气魄,大担当之举,你该成全他才是。”

“年轻人难免不知轻重,意气用事了些。”孟真人出言道,“陈真人德高望重,想必不会与小辈计较。”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料想玄水真宫门下,总不会行那自食其言之事。”杜真人眼见陈真人已是表态,随即淡淡补上一句。

齐云天听着那些亮出刀子的话语,想要一一驳斥,心力却被往事榨干。思绪杂乱间,仿佛有千百种情绪拥挤在脑海里,发疯似地滋长,长成一道道鞭子抽打着他。

——“‘张师弟’……云天啊云天,你身为三代辈大弟子,那些要入得阵中的,哪一个不是你的师弟?”

他挣扎着想要从那些过往中挣脱,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诫自己不能动摇也不能软弱,可是回忆泛滥成江海,即将淹没眼下这片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幻象。在那段回忆里,他距离失去那个人只有一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踏上赴死的路,而能做的,居然只有匍匐哀求。

——欲成大事者,岂可只心系一人一身?若你的眼睛被一个人就挡住了,那又该如何去看这四海天地?若你的心被一个人就装满了,那又该拿什么去装这无边大道?”

想起来了吗?快想起来吧。不要被欺骗,也不要被打动,这里的一切俱是假的,不可以当真。

“既如此,”他终于找到了些许开口的力气,“一切请师祖定夺便是。”

秦掌门自高处打量着他,旋即又看了眼立于他身侧的年轻人,最后缓和一笑:“你这弟子倒颇有胆魄,那便成全他一番心意吧。”

齐云天闭上眼。此言一出,一切皆是落定。

视线浑浊了又清晰,眼前是张衍平静英气的脸庞。这个自觉请命的年轻人在看着他,脸上是达成了某种心愿的满足与傲岸。真是明朗而认真的目光,久违了许多年,这一刻只教他恍惚。

齐云天不知自己是如何撑起淡然与从容熬过后面的议事,也不知自己是如何与诸位洞天一一见礼告退,他只觉得累极了,若再不离去,必然会倒下。他在心底发笑,笑的是自己时隔多年,竟然还是难逃旧日的软弱。

不同的唯有张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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