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开口。
洛清羽有些麻木地听着那话语,在原地驻足片刻后,忽地就要飞遁而去,却被钟穆清一把拉住:“洛师弟意欲何为?”
“二位师兄,”洛清羽一字一句道,“魔宗杀我同门,此仇难道要就此作罢吗?”
“洛师弟,切莫意气用事。”霍轩目光一沉,抬手按在他肩膀上。
霍轩落在他肩头的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警醒的意味。洛清羽抬手挡在眼前,深吸一口气,终是一点点平复下激动的心绪。
“此番斗剑,玄门虽是败北,但我溟沧毕竟夺得两份钧阳气,此行也算不负师长所望。”霍轩心中虽也黯然,但更不能看着洛清羽因此事犯险,“洛师弟,修行不易,许多事情还需三思而后行,方可长远。”
洛清羽自嘲一笑:“霍师兄说笑了,小弟本就是被人厌弃之身,能有如今造化,已是天大的恩典,万不敢再有所奢求。”
霍轩自然听说过当年那些流言蜚语,此刻反倒不知如何宽慰于他。此时峰头忽有钟磬声响起,一阵接着一阵,煞是迫切,显然是此番魔宗取胜一事教有的人坐立不安,急需聚众一议。
“霍师兄且先去吧,”钟穆清向他微微点头,“洛师弟这里我来便是。”
霍轩叹了口气,颔首离去。
“洛师弟,”钟穆清示意洛清羽与自己一并缓缓而行,“我虽不知你与张师弟有何交情,但有一言却不得不教诲于你。张师弟身死人手,你欲为其报仇,固然可称义勇。但你可曾想过,自己贸然行事,伤及己身,颜真人岂不是一样伤怀?”
洛清羽愣了愣,随即低低一叹:“是小弟鲁莽了。”
“我等为人弟子,受教于恩师,承恩于山门,便当以师命为重,以山门为重,生死岂可儿戏?”钟穆清见他已渐渐冷静下来,也就松了口吻,“此番张师弟之事,断没有就此作罢的道理,只是魔劫将起,此仇不急于一时,他日自有一笔笔清算的时候。”
此时他二人已经缓步来到擎丹峰议事大殿之外,四面陆陆续续还有其他玄门之人赶来。钟穆清拍了拍洛清羽的肩膀,自己先行一步,留他自己好好去想。洛清羽于原地伫立半晌,转头看着晴空之上那影影绰绰的星石之景,到底还是难掩悲意。
他刚拾级而上准备步入大殿,忽闻身后竟多了些许吵闹争执之音,不觉回头,原是平都教的花长老在于一个少年为难。
洛清羽依稀觉得那少年有些面善,旋即想起那孩子正是张衍的徒儿魏子宏。当年张衍得掌门首肯,可入浮游天宫修行时,他还一度奉恩师之名前去山门与之为难。平都教几年前在浣月江宴上被张衍驳了颜面,如今见张衍生死,便赶着要在其弟子辈上作威作福,实在是……
他微微皱眉,扬手间一根竹枝掷出,将花长老的金玉八环圈震开。
“何人敢挡我……”花长老大怒,猛地一回头,一见洛清羽,又立时噤声。
“魏师侄,你怎在此处,霍师兄正要寻你说话。”洛清羽不理会他,只向着魏子宏好生言道,“说起来,当年你随张师弟回转山门时,也曾见过你一回,随我来吧。”
他领着魏子宏来到霍轩面前,霍轩打量着这样好的苗子从此以后失了师父,亦觉得可惜:“你是张师弟的徒儿吧?张师弟惨遭横死,也非我等所愿,待议事之后,你便随我等一道回返溟沧吧。”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脸上俱是一片沉重,尤其那洛师叔的眼眶还有些泛红,倒教魏子宏摸不着头脑:“我恩师尚在星石之内修行,何来横死一说?”
“……”
一时间殿中所有目光齐齐看来,魏子宏索性径直打开带来的玉匣,露出其中风海洋的头颅,脸上满是骄傲之意:“风海洋已为我恩师所斩,有此头颅为证!”
说罢,他转头看向一身青衣的洛清羽,微微眨眼:“洛师叔莫要伤心了。”
——从前在昭幽天池便隐隐听商裳和罗娘子说起,恩师有个心上人,连画像都挂在洞府里,可惜后面不知为何又收了起来,只知道画上那人是着青衣的。
二百二十六
夏季的雨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天未亮时飘下些绵绵雨丝,待得天亮便已是停了,只在林间树梢上留下些许湿润的痕迹。
孙至言闲来无事,索性领着宁冲玄去正德洞天寻他那大师兄孟至德闲话唠嗑——近来门中多喜事,张衍拿了个十八派斗剑的头筹,声名远扬,大大地给溟沧长了脸面。如今张衍人虽还在星石之内修行,但那些斗剑时的威风已是传遍东华。
只是不曾想,临到门口才发现,正德洞天外竟是布了层青竹绿意的遮障,显然是有人先他一步来访。
“孙真人见谅,今儿个清晨颜真人忽然来寻恩师,恩师吩咐下来,说是暂时不见外客了。”范长青显然是得了吩咐迎了出来,连连赔笑解释。
孙至言瞥着那一片青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那老鬼没事来打扰大师兄做什么?罢了罢了,你同大师兄说声,我改日再来寻他下棋解闷。”说着,一摆手,示意宁冲玄跟上,铺了法相往别处去了。
范长青老老实实在原地恭送他远去,这才回转复命。
“为师知道了,你且去忙自己的吧。”
孟至德端坐于法榻上,听着来自水帘外的禀告,沉声应了,示意他退下。墨色雕案的对面,颜真人一身鸦青法衣,漫不经心抚弄着手中竹枝。水台四面是飞瀑一般的水帘,影影绰绰映出洞天外的光景。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颜真人淡淡道,“打扰了师兄与孙师弟的兄友弟恭。”
孟真人并不在意他话里那点讽刺之意,眉头仍是微微皱着:“你们都是我的师弟,何必出此不平之言?”
颜真人低叹一声,复又笑了笑:“不敢当。大师兄乃是掌门恩师嫡传,孙师弟则是掌门恩师的关门弟子,恩师对你们素来厚爱有加,我岂敢高攀?”
“贡真。”孟真人抬眼看着他,“那件事情我确实不知,我亦从未有过这样的法旨。周用乃是世家出身,他之生死,于情于理,我师徒一脉都不该插手定论。何况此子与我并无关系,我又为何一定要至他于死地?”
“大师兄,”颜真人枯瘦的脸上浮起一个略有些讥讽的冷笑,“若非我这个做师弟的已经查到了前因后果,又如何敢来质问于你?我门下只剩清羽一个得意弟子,原以为此番十六派斗剑也算是他的一桩机缘,不曾想眼下出了这等事……他已是被毁过一次了,如何还经得起再被打击一次?”
孟真人微微一怔,仍是平静道:“你究竟知道了何事?不妨说明白了,免得彼此误会。”
颜真人紧紧攥住手中竹枝,长叹一声:“老实说,我确实恨那周用当年耽误了清羽,但我也知清羽的一些心思,是以从不动他。后来时日久了,看着清羽那孩子修成元婴,又得了去十六派斗剑的资格,我心中自然欣慰,只当他是苦尽甘来,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