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海洋,钧阳壶在此,安敢来取?”
整个星石之内因他这一声呵斥陡然一寂。张衍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万物皆虚,唯独自己是真,千万气机喷薄上涌,醍醐灌顶。他猛地睁眼,仰天长啸,明道参神契功法通彻全身,一瞬间撞破全部窍关,步入四重境内。
“唔……咳,咳咳……”
心口传来几乎要将人撕得粉碎的疼痛,一直蛰伏在身体里的,某种近乎阴毒的力量一下子从四肢百骸蹿起,剜剐着身体的每一寸。齐云天跌坐于法榻上,猝不及防呕出一口腥苦的血来。
污血染上天青的衣袖,竟是一片黑红颜色。
“喂!你怎么了?”原本抱膝打着瞌睡的真灵被这动静惊醒,一见他手上的血污,几乎是仓皇惊呼出声,“小子,你还好吧!”
齐云天咬牙想要忍住这突如其来的剧痛,却只觉力不从心。那疼痛割裂了血肉犹不罢休,仿佛还要一寸寸钉到他的骨头里,远比昔年旧伤的复发来得更凶狠。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整个人已无力去思考别的什么,他隐隐听见“花水月”的真灵似带了些哭腔在唤他,可张了张口,却连回应的力气也无。
这是……这到底是……
他勉强睁大眼,挣扎着吐露出一个模糊的气音。
红衣的真灵跪坐在他身边,艰难地辨认出他的口型,愣了愣,随即一把将护持在一旁的那个白玉小盅招来,一把塞到他的手里,急急忙忙开口宽慰:“灯没事,你瞧,火烧得好好的。”
那点甚至照亮不了一方的细小火苗却仿佛给了齐云天些许力气。他强撑着支起身,额发已被汗水打湿,苍白的脸上不见半点血色:“……多谢。”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管别人?”真灵气结,秀致的眉头紧紧皱起。她一掸红裙站起身来,棱花镜高悬于顶,“算了,便宜你了!”
她用力拽起齐云天,趁着对方此刻根本无力反抗,将人一把推入“花水月”中,自己跌跌撞撞退后一步坐到在地。
真灵抬头看着空无一物的镜面,渐渐地,眉眼间蕴起一丝悲悯。
“小郎君,若是泰衡老鬼留下来的法子都压不住你体内的魔藏浊气,那你就只有等死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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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水真宫小龙虾 更新于:2018-03-11 23:4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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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四
“终是,只剩你我二人了。”
漆黑的劫水铺天盖地而来,衬得那一身缟色长衣分外分明。风海洋踩着黑浪不紧不慢步步走来,身形由远及近,千百只魔头拥簇在他的脚下,俯首帖耳。他停在一个不近不远的地方与张衍对视,笑意平静而洒然。
张衍定定地望着这个对手,同样平静:“风道友何以笃定我会留下?”
“你会留下。”风海洋的神色间分毫不见已鏖战过数场的疲倦,“你当然会留下。”
张衍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眉:“哦?”
“张道友,你猜你我第一次相见的那个晚上,我自你眼中看见了什么?”风海洋微微偏头看着他,眼中露出一丝玩味而锋利的光。
“愿闻其详。”张衍目光随性,仿佛此刻两人并非生死之敌。
“魔。”短促的字眼自风海洋口中吐露,利落地回响在星石之内,“你心中有魔。”
记忆里,仿佛也一度有过因为承受不住痛苦而至高处坠下的无能为力。
齐云天这样恍惚地想着,然而这点意识随即也被千刀万剐似的痛楚绞碎,身体像是被顺着筋肉与骨骼剖开,逼得人恨不得就此死去。
但是不可以。
他茫然地伸出手去,明明知道虚无中什么也不会出现,偏偏竟还在期许着什么。是了,自己在期许着什么呢?为什么,会生出这样软弱,这样想要依赖的情绪?真的有人能将他拉出这一片暗无天日吗?
比起相信那些没有依凭的东西,更应该相信自己才对。
可是一味地相信自己真是累啊,久而久之只觉得疲倦,不堪重负。
——“师兄这话,便是折煞我张衍了。我自当护得师兄周全。”
谁在那里?
——“之前那些话我不是认真的,对不住。大师兄,我也喜欢你。”
是谁?握住他手的人,是谁?
——“那夜我问大师兄可愿与我缔成鸳盟,结百年之好,大师兄虽未答……但你我素来一心,我自然就替你答应了。”
一个名字随之涌上心头,就哽咽在唇齿间。是可以被允许的,回握住那个人的手,是可以被允许的。唯有他……只有他……
这样的念头忽然支撑着他找回了一线清明,眼前渐渐有了光亮。明明是那样漆黑的衣袍,竟然也能照亮他的全部视线,让他心甘情愿为了追逐那一线天光交付出余生所有的岁月,一如飞蛾奔赴火焰。
“张衍!”
那个名字脱口而出的瞬间,齐云天陡然自混沌的心绪中清醒过来,忍受下所有的疼痛挣扎而起,伸手一抓。
四面梨花纷然,他自树下醒来,肩头身上尽是落花。
“你醒了。”
齐云天抬头看去,红衣的少女就坐在高处的枝桠上,长发与裙摆飘然垂落。他意识到这里是何处,不觉微微皱眉,随即发现那些蛀蚀身体的痛苦在一点点衰退,他终于有了可以起身的力气。
他松开紧握成拳的手,唯有一片梨花安然地躺在他的掌心。
“魔?”张衍闻言不过微微一哂,“敢问何人心中无魔?”
风海洋亦是一笑:“不错,人人皆有心魔,或贪嗔,或痴怨,不可免俗。但道友心中之魔,却仿佛与那些皆不一样,恐终有一日要结出苦果。小则伤人,大则害己,更有甚者,降灾劫于天下。”
张衍巍然不动:“风道友要与我说的,便是这些吗?”
“我所能告诉道友的,仅仅是我所能看到的。”风海洋随手一振衣袍,“你我即将一战,自当坦然。”
“既如此,我也有一事想请教风道友。”张衍伫立在峰头之上,法衣当风,猎猎翻飞。
风海洋以目示意于他:“知无不言。”
“初见那夜,道友曾问我,天上月与水中月哪一个值得去求。”张衍漠视着那片汹涌的劫水,目光只落在风海洋身上,“我已是回答过了风道友,也想听听道友的答案。风道友乃是魔宗同辈第一人,竟也会执着于这些虚实得失?”
风声呼啸而过,四周飞落的碎石麻木而空洞的游走着,四面八方俱是荒凉一片。
风海洋并未马上回答,只是闲庭信步一般踏着劫水向一旁走出几步,抬手抚上一块被飞岩——那飞岩的一面在方才的斗法中被剑光削得格外平整,从中剖开,露出其间岁月的纹理。
“张道友可知我方才为何能避过那‘一念心剑’的神通?”他抬起头,口吻低沉,竟似有几分缅怀之意,“那确实是好剑法,好神通,端的是威力无匹,能斩世间万物。可惜我已是在许多年前便已见识过了。”他仿佛笑了笑,“大约是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