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起修为道行来,也相差无几。”秦真人缓声言道,眼中带了一丝锋利之色,“若真的斗起来,无论你们谁输谁赢,都必回落得个两败俱伤,多年栽培的心血付诸东流。这难道便是你想看到的吗?眼下贡真已是被人带入局中,你若还看不分明,岂不是落得个亲者痛,仇者快?”
“真人的意思是,有人刻意挑拨我与颜师兄争斗?”朱真人面色一变,“是何人如此大胆?”
“那人若是不够大胆,当年又如何敢自身赴十六派斗剑法会?”秦玉冷笑一声。
朱真人恍然间更添几分咬牙切齿之色:“是他。”
“是他。”秦真人微微点头,“此人心术手段委实了得,我们虽是拦下了那张衍入浮游天宫修行,却不曾想他备下了这等挑拨离间的后手。你且细想,若你与贡真相争,庄不凡与洛清羽亦会相持不下。如此这般,十六派斗剑名额迟迟悬而未决,倘若期间那张衍修得元婴,回归山门,局势于我等便是大大的不利。”
“张衍入道不过百年,当真能修得元婴?便是齐云天当年那般绝艳之资,也足用了两百载才修得此境。”朱真人不觉一惊。
秦真人眯起眼,似想到了什么,有几分嗤之以鼻:“他那般便可称绝艳之资了吗?周崇举可是不到一百五十载便修成元婴……”说至此,她又自觉提到了不该提的名字,微微皱眉,将话题带过,“至星,今次你需听我一言,若事成,不凡那孩子我自当补偿他一份旁的因果,也无需外放出山。”
“真人请讲。”朱真人心中已隐约有了猜测,却并不贸然开口。
“他年大比,令庄不凡败于洛清羽之手,我等几人一齐保举洛清羽为十六派斗剑的第三个人选。”秦真人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开口。
饶是心中已有准备,朱至星仍是不由眉头一跳。但他随即细细咀嚼了一番这话语背后之意,又有了几分领悟:“真人的意思是,由我让出一步,既保全了与颜师兄的关系,又定下了十六派斗剑的人选,断了玄水真宫那一位的谋算?”
“正是。”秦真人略一颔首,“你可愿意?”
朱真人沉默了下去,手指反复捻着袖口,最后只低低道:“真人莫怪,非是我瞻前顾后,只是依玄水真宫那一位的手段,到时恐还会旁生枝节。”
秦真人笑了笑,似有几分轻蔑之意:“你且放心,我自有法子教他无暇他顾。”
“大师兄。”范长青怀抱着几卷卷宗,在三生竹林的凉亭里找到了齐云天的踪迹,“方才山门弟子来报,琳琅洞天门下有一弟子携秦真人的信物离山,却并未在上明院记录是为何事。”
齐云天本在批着一卷册子,闻得此言笔下微微一顿:“可问出些什么了吗?”
范长青放下那些卷宗,小声禀告:“对方拿琳琅洞天的名头施压,山门弟子也不好多问。那弟子只说,是秦真人有家书要她带回平都教,一时紧迫,懒得报备而已。”
“家书?”齐云天嗤笑一声,“若是要传信于母族,何必有所遮掩?这信必是去往他处。”
范长青连连点头:“小弟也做此想。可秦真人是要与何人传信,还得如此遮掩?实在是教人觉得奇怪。”
齐云天指尖的玉笔“啪”的一声应声而断。
范长青心头一跳:“大师兄?”
齐云天支着额头,目光有一瞬间闪烁,但随即他便压下那些不该外露的情绪,随手丢开笔杆,向着范长青一笑:“确实匪夷所思,不过我等也不好插手,先静观其变吧。”随即他又补上一句,“哦,对了,我明日起需得闭关,这一次功行紧要,不可受丝毫打扰,一切外事,你自行做主即可。”
“大师兄又要闭关吗?”范长青一愣,没想到等来了这么一句。
“不错。”齐云天合上手中的书册,抬头看了他一眼,“记住,我此番闭关,不见任何人。”
一百六十七
“梦娇师侄,大师兄当真是连我也不见吗?”
玄水真宫待客的外殿内,钟穆清看着面前冲自己抱歉一笑的少女,放下手中的茶盏,露出些许疑惑的神情。
齐梦娇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面上却仍是笑得亲近而得体:“瞧师叔这话说的,师叔与恩师素来交好,想来定能理解。”她心里斟酌了一下词句,复又道,“实在是恩师闭关前有言在先,说此番功行已是到了要紧关头,不容有失,这才下了一道不见外客的法旨,也未曾告知我们这些做弟子的何日才会出关。”
“哦?”钟穆清倒是笑得和蔼,仿佛漫不经心地一问,“这便是说,哪怕门中洞天真人前来,也见不得大师兄吗?”
这话说得暗藏锋芒,齐梦娇听得心头一跳,旋即端然一笑,眉梢眼角颇得其师八风不动的神韵:“钟师叔哪里话?门中洞天真人又岂会如此不通情达理,明知恩师闭关修行还硬要叨扰?”
这一句回敬得恰到好处,钟穆清一时间也没法拿捏她的错处——毕竟是那么多年的师徒,滴水不漏的作风真是一脉相承。他沉思片刻,倒也不再纠缠,只道:“也罢,那等大师兄出关后在拜访吧。”
他站起身来,本欲要走,忽又转头看了眼敛衽行礼的齐梦娇,目光随之扫过一直沉默侍立在旁的周宣:“你们跟在大师兄身边也有些年头了,倒不知大师兄何时才会收你二人做正式弟子?”
周宣面色微微一变,齐梦娇不着痕迹地拦在他面前,向着钟穆清笑道:“记名弟子也好,正式弟子也罢,于我等而言,恩师始终都是恩师,钟师叔以为呢?”
钟穆清被她这么不咸不淡地噎了一句,也不过笑笑,拂袖走出了大殿。
齐梦娇不敢有丝毫大意地一路送他出了玄水真宫,直到看着钟穆清彻底离去,这才不作声地松了口气,转头向着周宣招呼了一句:“走吧,我们回去。”
周宣踟蹰了一下,却站在原地不动:“师姐。”
“嗯?”齐梦娇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这几日来寻恩师的人,似比往日来得更频繁了些。”周宣飞快地看了眼齐梦娇的神情,声音放低,“从前恩师闭关,也从未像现在这样,咬定了谁也不见……且听范师叔说,玄水真宫的一应事宜,恩师也概不过问……”
齐梦娇仍是笑着:“所以,你想说什么?”
周宣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对上那双眼睛:“师姐,恩师他老人家,真的是在闭关吗?还是,借着闭关之名……”
齐梦娇抬手按上他的肩膀,笑容平静:“恩师之前是如何交代你我的?”
“恩师叫我们照顾好自己,还说此番闭关时日不定,可是……”周宣低声道。
“既然恩师说了是闭关,那便是闭关。”齐梦娇轻巧地截断他的话,“记着,为人弟子者,如果无法为恩师分忧,那便更需要做到安分守己。”
周宣感觉到按在肩头那只手的力量微微加重,半晌后终是点了点头。
琳琅洞天内水声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