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紧的神色:“齐师兄身为三代辈大弟子,为人宽和,不偏不倚,真人何以如此说?”
彭真人于高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有几分怜悯之色地摇了摇头:“当年你曾来到我面前,言是请我出手助你一夺十大弟子之位,事成之后,他日必扶楠儿上位以作交换。你可还记得我问过你什么?”
张衍于彭真人下首落座:“真人笑我自己尚不是十大弟子,如何有底气说出此话。”
“不错。”彭真人颔首,“那时你回答我,说事在人为。我心中虽觉你狂妄,但又赞赏你少年意气,后来大比之上你连战数场最后还与世家杜德斗得旗鼓相当,更足见你有骄傲的本钱。当时我心中已有计较,若之后几日,你能赢得十大弟子之一,我扶你上位,当是稳妥之举。可第一日之后,师徒一脉的弟子皆按捺不出,你也是不曾再战。我于高处旁观,不觉心有疑惑,你之前信誓旦旦说事在人为,如何眼下不肯出战。”
“不瞒真人,我等也是领受了几位洞天的法旨。”张衍听她说起当时大比之事,此时和盘托出倒也无妨。
彭真人略微一点头:“事后我亦细细想过,当是师徒一脉几位真人刻意退让之举,为剿灭苏氏,未雨绸缪。”
她提及苏氏时话语微涩,有些不自然的停顿。
“老实说,若我早知此番大比会引出苏氏之祸,我必不会助你。”良久后,那端坐于高处的女人终是轻叹一声,似有几分自嘲之意,“你是踏着苏氏的血登上那个位置的,我身为背后推波助澜之人,置苏氏于死地亦有我的一份。他年身死道消,却不知该以何脸面去见恩师?”
张衍听她言辞间颇有自伤身世之意,这才陡然记起,这位彭真人的授业恩师,正是昔年苏氏唯一的洞天苏默真人。
“那真人既然两难,何以还要助我张衍?”他索性也单刀直入,“那时情景,若真人不曾恰好抵达,出面与秦真人相争,我纵于剿灭苏氏有功,也未必能上位。”
彭真人闻言反是一笑,笑中却有几分自嘲:“非是我赶来的恰好,而是有人提前书信于我,教我紧随秦真人其后,这才把一切拿捏得刚好。”
张衍目光微动。
“不错,正是那齐云天。”彭真人知他必定已猜到了答案,“大比结束的前一日,他曾传信于我,字里行间语涉昔年恩师之事,最后言辞客气地希望我能以大局为重,以免牵扯到旧事,惹祸上身。苏氏有些行为逾矩,我心知肚明,当时接到那信,只当是苏奕鸿在大比上驳了宁冲玄的风头,坏了他的布置,他有意借我之口敲打苏氏一番。然而直到浮游天宫金钟急响,齐云天传来第二封书信讲明掌门欲除苏氏一事,我才明白他的用意——我若借剿灭苏氏之功扶持于你,相助师徒一脉,便能划清与苏氏的瓜葛;我若有半点两难踟蹰之意,便会被打作苏氏一系。”
张衍先前并不知剿灭苏氏之前竟还有这样一段插曲,如今看来,也唯有齐云天这般熟知门中旧事之人,才能将彭真人的脾性拿捏得如此精准。若说是因此一事,彭真人对齐云天心生龃龉,倒也是理所应当。
“真人,恕弟子有一句不恭之言。”张衍并不觉齐云天此举有何不妥,便是当时没有自己与之合谋退位一事,齐云天这步棋,亦是在大势之下稳扎稳打——倘若掌门欲灭苏氏,彭真人却有回护之意,岂非一桩隐患?但眼下他自然不会将话说得如此直白,只迂回了一句,“齐师兄固然身份贵重,可真人已入得洞天,何惧之有?”
“何惧之有?”彭真人轻轻嗤笑一声,鬓钗微摇,“莫说是我,便是陈杜萧韩那四位真人,又有哪一个不怕他?”
一个“怕”字叫张衍不觉眉头暗皱,齐云天与世家的恩怨他依稀知晓,世家害他不曾,如今自然恐他报复,但又何至于此。心中思量一转再转,张衍自知此时当听彭真人继续说下去,但口中仍是要为齐云天分辩一句:“真人此言,未免有些……耸人听闻。据我所知,齐师兄自登上首座之位后,赏罚分明,进退有度,并不曾因为世家与师徒一脉不睦就如何偏袒师徒门人。”
“你道是他们怕的是什么?”彭真人听他如此说,不由苦笑,眼中第一次浮现出了一种锋利的凛然,“不是怕他身处十大弟子首座之位,更不是怕他还有一重下一任掌门的身份,而是怕他这个人啊。”
张衍手指略微收紧了一些,面上却一派平静:“真人此言,仿佛大有深意。”
彭真人缓缓起身,走下高台,玉色仙裙逶迤出褶皱:“我初见那齐云天,是在三百余年前的大比之上,当时他一道紫霄神雷,劈死了我的师弟陈渊。恩师大为震怒,要他以命相抵,却迫于那凶人之威只得作罢。”她追忆往事,眼中唏嘘之意更浓,“我当年曾因陈师弟之死与恩师闹过一场,我问恩师,如何不替师弟做主。恩师告诉我,若那齐云天背后,不过是秦真人,也就是当今掌门,与那正德洞天,那自然不足为惧。可偏偏齐云天这步棋,还经了那凶人之手,那便莫可奈何。”
那凶人之名张衍听过多次,于齐云天记忆之中也已是见识过那等的狂傲与威严,每每忆起那风雷相加的高塔法相,都不由神为之夺。
似那位晏真人这般的人物,九州万古未有。
“若说十大弟子乃是洞天之间博弈的棋子,那齐云天便是那凶人手中最称手的一着棋。他那紫霄神雷尽得那凶人真传,自那年大比之后,再无人敢与之一战。”彭真人声音渐低,抬头望着殿内的雕梁画栋,眼眶微红,“只可惜我那师弟,还有恩师……到底是我当年不懂事,为师弟一事同恩师相争,恩师亦心中有愧,对我说,莫说是自己门下,便是其他世家弟子,他也必不会再教他们受这等委屈,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后来,门中大乱,恩师对我说,是时候兑现昔日诺言了。临行前,他让我无论如何也要将他一支道法传承下去,然后……然后便去与那凶人一战……”
苏氏已灭,那些恩怨张衍并不如何在意,只道:“那凶人是那凶人,齐师兄却是如今秦掌门座下一脉,那凶人当年争位失败,破门而出,齐师兄纵使曾经得他授业解惑,想来也再无情分了。”
“这便是那蹊跷之处。”彭真人回身开口,话语间已有恨意,“当年门中内乱,那凶人恨世家阻他夺位,恨自己弟子身死人手,恨如今掌门趁虚而入,可到头来十大弟子死伤殆尽,唯独他一个齐云天安然无恙。试想,那凶人为报弟子之仇,为泄失利之愤,杀人无数,为何偏偏放过了最应该杀的那一个?”
那问句刮过心头,张衍将手指松开了又收紧,一言不发。
“要小心啊。那个三代辈大弟子,绝非你看到的那么简单。”彭真人长叹一声,规劝道,“他此刻与你兄友弟恭,你看到的不过是一个宽和待人的大师兄;可在你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