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走远，现在去还来得及。

尹君汋轻笑道：“那等进了真正的鬼城，你上阵去除鬼吧。”

清时瞬间改口：“当人好，人用两条腿走路，比较方便。”

尹君汋满意地摸头：“那就跟我们去决明那里吧，正事要紧。”

清时心道哪里是什么正事，不就是他们一家人的八卦么。但他这么说，摸他头的这人估计又要回“那你回房间歇着吧”，说不定还要把大红鸡留给他，那就真是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了，所以他忍住没有出声。

决明回府时一阵压不住的火气，到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再见到他们，先是客气地与肖宵、顾之行寒暄，又朝尹君汋作揖，道：“方才一时失态，没与仙师告辞便回来了，仙师海涵。”

他看向尹君汋肩膀，问：“您的灵兽在何处？”

尹君汋朝后甩一个眼神，决明便绕到他身后，对后背上的鼓包再次作揖：“您也海涵了。”

鼓包一动不动。

丫鬟芍药从里屋跑出来，见院里又来了人，先是一惊，随后马上笑道：“公子这里还第一次这么热闹，我……奴婢这便去沏茶。”说着又跑回里屋，步子轻快，看上去颇为喜悦。

这丫鬟年纪虽然不大，但在决明这里待久了，手脚麻利极了，几人才刚进屋落座，热腾腾的茶便端了上来，淡淡的香气随着倾倒散进空气里。

决明深吸一口气，道：“这是去年年末咱们收的龙井吧，真是好闻，幸亏还留了一些。”他说着又忽然想到什么，转而道：“哎对了，既然还有龙井，那毛尖茶应当也留了一些吧，用那个招待仙师，岂非更加合适。”

芍药颇为无奈地回答：“公子您不记得啦？毛尖茶上个月用完了，您还说要问萱草公子要些呢。”

决明一拍脑袋：“哎呀，你一说，我才想起有这回事，那看来最好的便是龙井了。”他朝尹君汋等人做了“请”的手势，道：“我这儿没什么稀罕东西，仙师莫要嫌弃。”

人家态度都在这里了，肖宵自然是摆手表示没关系。芍药见决明面露遗憾，边斟茶边道：“公子别担心，马上茶商就要来咱们春阳城啦，到时候就有新茶了。”

决明道：“对对，徐老爷不是要来咱们府上么。”

芍药嗔道：“人家那都是送给另两位公子的，又不送给咱们！咱不要他的，我给您上街买去。再不行，我去找阿金要一点儿库房里的。”

决明听了并不恼，只是点头应了，还笑道：“那就麻烦芍药了，我们芍药出手，就那小子，一定没有问题。”

芍药知他是什么意思，秀气的脸蛋有些泛红，嘴角微翘，正想借干活为由逃开，清时从尹君汋脖子后面探头，嗅一嗅空气里的茶香，小声叫到：“姐姐？”

芍药看到他，又看看桌上，连忙给清时也斟了一杯，端着小小的杯子不知所措，干脆放到清时的“主人”面前，随后进里屋继续打扫去了。尹君汋稍微拉开衣领让他出来，清时掉头扎回他后背上。

肖宵搞不懂小龙为何忽然要茶，在尹君汋后背拍了两下，便进入正题：“实不相瞒，我们这次来春阳城，是奉师尊之命，呃……调查一件事情，希望能向你打听些消息。”

决明道：“仙师询问，我定知无不言，可说来实在惭愧，我常年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知道的未必比厨房那些下人要多。”

这个我们都了解，在场其余三人心想。

可你们城，还有你们家藏得太好了，再不主动出击，怕是只能收拾东西走人，等明年五月阴城开放时再来了。

而且再也不能放任某两位道友再这么丢人下去了，你爹看杂耍一样的表情我不想看到第二次了！

肖宵保持善意的微笑道：“无妨，想到什么说什么便可，我们想知道，决府这几年来是否得罪过什么人？如果有，是因为何事？”

“这……”决明重复了他的经典动作，低下头抠手指，又左顾右盼，视线落在隔绝里外屋的屏风上。芍药在里面，仿佛感应到主子在看自己，高声替决明回答：“没有，奴婢只知道卖茶叶的皇商徐老爷因为我们老爷进宫的事儿，有些愤愤不平，但还没到怨恨的程度，其他没有了。”

尹君汋的后背道：“就说他们家是内部矛盾吧，直接问重点。”

肖宵又拍了两下鼓包，道：“那么同样是近几年，府中有没有人传言，说谁忽然得到了宝物，能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或者谁忽然时来运转，发达了？”

后半句其实有个很明显的代表，就是某个很受一家之主喜爱的义子，肖宵没有指明，他想听听决明是怎么想的。

然而决明完全没有想法，他又一次看向里屋，这回对方没能感受到他的求助，屋内安静了好一会儿。决明喝了几口茶掩饰尴尬，小声喊道：“芍药，芍药？”

里屋回应道：“公子别急，让我想想……李婆婆的小孙子不是刚刚满月么，抓周的时候抓了《礼记》呢！李婆婆家好几代没人识字，大家都说他家要出读书人了，这算不算时来运转？”

“对啊，这是好兆头！”决明满怀期待地看着众人。

肖宵仍是微笑：“其实我更想知道，谁是因为得到宝物，才时来运转的。”

决明道：“我觉得，心怀善念便是一种宝物吧，李婆婆人一直很好，她的孙子能成为读书人，应是上苍照拂，给了她家……”

谁要听你说这些有的没的？！

尹君汋直接用后背打断了他：“见没见过谁拿了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看着像黑檀木的材质，上面有雕花，大约成年人的一只手那么大？”

决明悻悻地闭上嘴，不敢再说了。

里屋喊道：“奴婢不曾见过，二公子和三公子爱收藏东西，也许他们那儿有。”

“好吧，”肖宵默默记下，又道：“那么这个话题就先到这儿，接下来的问题可能不好回答，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对决府心怀怨恨，想要对你们整府的人不利，你觉得他会是谁呢？”

“哎呀，这可不好细说呀，”决明又是那副怯懦样子，艰难地回答：“我们家又没有得罪过人，要说生意上，我家在城里是数一数二的，而且从不欺行霸市，若只是谋财害命的歹徒，我爹招了那么多护院，也不是白拿月钱的……”说到这儿，他似乎想到什么往事，愤懑地抱怨：“一个个的都可尽职了，我在院里散步，都要盘问好几遍，有三、四遍了！”

肖宵道：“未必是府外的人，你家的情况我们都看在眼里，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府内人心中有怨，所以进行了报复？”

他看着决明，眼中意味深长，就差问一句“你觉得你和萱草谁更想屠府”了。却突然有一个声音横­‍​插‍­​­‎进‎‌­‎来，冷冷道：“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