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路语破天荒比尹君汋起得还早，把半夜缠上来的胳膊用力丢开，支着腿看了对方许久，最终还是没踹下去，不是因为怂，是怕把尹君汋弄醒，又要把他拉躺下。

简单地收拾几下便出门，直奔菜场。夏日天长，但架不住他起得早，太阳半遮半掩，从地平线下探出半个脑袋，上班族还没出门，街道上只有晨练的老人，三三两两，唠叨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赵凡刚刚出摊，穿的还是上次那件驼色长衫，只是没戴圆帽，和土豆的相似度降低了不少。看到路语过来，条件反射地摆手：“问不到问不到，你那天可能不小心穿越到平行空间了，平行空间你晓得伐？出来了就再也遇不到了！”

路语摇头，趴在土豆山上：“我不问你这事儿，向你打听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也不知道，只要是穿古装的女性，老衲通通不知情！”

得，还把这孩子问出心理阴影来了。

“真不问那阿姨，”路语向他解释：“我想打听住我楼上那个男的，叫李旗，他跟他……呃，领导的事情你知道吗？”

赵凡夸张地松了一口气，调侃一句“他也在你这儿落东西啦？”，便认真回想起来。路语在他回想的时候挑土豆，其实他也是瞎挑，把颜值高、不长痘痘的土豆装进袋子里。装到第三个，赵凡忽然“啊”一声。

路语抬头，就看见他双手捂胸，脸上表情像笑又不像笑，微妙的很：“这两个人，我好像还真知道一点。”

“说。”他拿起第四颗土豆端详。

赵凡左右看看，像路语刚才那样趴在土豆上，压低声音讲八卦：“就那个李旗，他是出版社的签约作者，写言情小说的，看着不像吧？他领导，叫董什么来着，以前就追过他，送着送那的，他大概一直没当回事儿。”

“就前一阵，听说他稿子写的有问题，去领导家开会留了一晚，他领导好像把他给……”赵凡说到此处，尴尬地咳嗽两声，一手摆成圆圈，另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做了一个极为生动的动作，把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剧情表达得非常清楚。

路语用力拍在土豆上，义愤填膺：“太过分了！这是犯法的！”

“啊？你怎么是这种反应？”赵凡有点儿懵，大清早的，没人被他们的谈话吸引视线，他继续道：“是不对，可是你说这两个男的之间，咱们也不知道能不能告啊，而且李旗似乎想私了，毕竟是领导，你把领导告了，以后还怎么找工作？”

不，他都没想私了，他直接躲起来了。

路语在心里回答。他以为李旗和董皓之间最多只是纠缠，像电视剧里一个人在前面走，另一个人追着说“你听我解释，我是真心喜欢你”那样，没想到他想太简单了，这部片子是R18的。

我家楼上，经历那么丰富的吗？

他顺手把刚刚拍过的土豆装进袋子，站着发呆。赵凡在他眼前晃手指，他非常顺口地问道：“那两个男的日久生情在一起，正常吗？”

“呃……”

气氛有些尴尬，赵凡斟酌着回答：“虽说现在社会开放了，同性出趟国就能结婚，但李旗这种情况吧……”

他看着路语，小心询问：“中间的那个字，做形容词，还是动词？”

……？？

年轻人，思想怎么这么污浊？！

就，绝大多数时间肯定是做形容词用啊！

路语拒绝回答问题，冲他翻了个白眼，挑出最后一个好看的土豆往袋里扔，浅‍​​‍黄‍​­‍‌色‎‌​‌的圆球咕噜噜滚几圈，又掉回原来的位置。他奇怪地低头，被怀里情况吓了一跳。

跟赵凡聊太久，手不用自主地在摊位和布袋之间来回，不知不觉就装满了。整整一大袋土豆，快要溢出来，袋子自己站不住靠到他身上，他也完全没发现，刚才那最后一个正是因为没处放了，才滚出来的。

哎呀……

赵凡搓搓手，标准的奸商样子：“这位客官，本店小本生意，挑走不退，您要不听我说说储存土豆的方法？”

听赵凡白活一通，路语怀里抱着整袋土豆，手腕上挂着其他的蔬菜肉类，艰难地踏上回家道路。赵凡怕他半路上胳膊一勒，酿成惨剧，贴心地赠送了几张报纸封在袋口，油墨味熏得路语一度绝望。

好不容易回到小区，后背都是湿的，唯一能令他感到一丝欣慰的，便是自己正好做了来得巧的那个，刚进楼道，电梯就开门了。

跟他一起乘坐电梯的是一个生面孔的男人，个子挺高，西装革履，头发打理的很整齐，只是脸色有些阴郁。路语喘着粗气对他道：“哥们儿，帮忙按下九层，谢谢。”

男人不为所动。

他又重复一遍：“哥们儿帮个忙，我腾不开手。”

男人还是没动，直直地盯着电梯门。

啧，现在的人啊，真是太冷漠了。

他挪到按键旁，用胳膊肘摸索位置。也许是他动作太扭曲，把人家给丑到了，男人大梦初醒一样回过神，帮他按了九层，然后接着放空，这时路语刚刚把土豆放到地上，靠电梯壁摆好。

……行吧。

这么心神不宁，是来找女朋友还是来讨债的呀？他瞅一眼按键，发现男人的目的地是十层，也就是他家楼上。

楼上？我家楼上？！

路语感觉八卦之火又在他内心点燃了，他上下打量董皓……不，也不能说人家就是董皓，十楼住了好几户呢，其中不乏年轻漂亮的妹子，而且昨天刚帮李旗传过话，今天早上人就来了，会不会太快了？出版社领导这么闲吗？

可是此人的形象和气质，又的确很像李旗描述的那个人，再看这一脸形容憔悴，双目无神的样子，活脱脱就是董皓本皓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路语在九楼出电梯，抱着千斤重担顽强地走上楼梯，在十层楼梯口鬼鬼祟祟地张望，用土豆挡脸，做贼一样走向熟悉的门洞，探头望一眼，证实了心中猜想后迅速撤退。他身上东西多，走路的时候有声音，不过那位连说话都要反应几秒，相信这点儿杂音干扰不到他。

怀揣满脑子八卦回到家，扑面而来的是空调的凉气，还有飞奔而来的大橘。大橘等他放下袋子，扒住他的牛仔裤要往他身上蹿，路语双臂都在发抖，敷衍地摸摸猫头，道：“我现在抱不动你，待会儿吧。”

尹君汋随后从厨房出来，用拖鞋顶开大橘，捻起他微湿的一撮刘海，埋怨道：“出门怎么不告诉我一声？下次叫醒我一起去。”

路语一边整理刘海，一边汇报战果：“我跟你说，有大新闻！那个董皓找过来了，我看到他在咱们楼上敲门。”

“先吃东西。”尹君汋无情打断，单手轻松地拎起土豆和其他食蔬，将他往卫生间推，让他去洗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