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半分关切,周围人却都夸她心好,对外来人都热情相待。
她这个外来人确实孤陋寡闻,没见过如此奇景。
雁儿看到她的眼神,眼中闪过一丝愤懑,但一瞬间就化作了委屈,低着头怯怯地抱怨:“我是关心洵娘姐姐呀,她怎么生气了?我哪里说的不对吗?”
三个男人连声安慰,直道她说的对,是别人心胸狭隘,不领情,话中不免有对葛玉洵的贬低之语。雁儿听够了,用帕子擦一擦不存在的眼泪,才重新露出笑容。
葛玉洵沿着河道走,刻意不去听身后的声音。
她自然也没注意到,河道中央那个惊艳与爱慕的眼神。
坐在雁儿左侧的张平眼尖,指着河道中逆流而行的小舟喊道:“快看谁回来了!”
雁儿不经意地望过去,看到那人,眼睛倏地亮起来,快速整理好衣领和插花,朝小舟上的人摆手:“江林哥哥!你可终于回来了!”
呼唤的人没有回应,她又喊:“江林哥哥,我在这儿呢!我们都想你啦!”
反复喊了几句,那人还是无动于衷,雁儿这才注意到对方正盯着一个地方看得入神,什么声音都听不进去。他顺着江林的视线看过去,脸当场便垮下来,嫩粉色的绣花鞋在地上用力一蹬,气呼呼地离去。
凉亭里的三个男人互相对视,都不解地摇头。
葛玉洵没想过与彩绣镇的人搞好关系,她不是这里的人,总有一天要离开的,大不了一走了之,去另一个地方等待。
上次之后,她便很少出门,在自己的小屋中打坐,一个不认识的男人隔三差五便来拜访,她逐渐接触,知道对方是个热情老实的汉子,恰好自己不擅家务,挑水做饭,很多事情都不会,男人给了她很大的帮助。镇中居民对此颇有微词,男人听不进去,她也不在乎。
一个月后,葛玉洵已经待江林如亲哥哥一般,意外也在这时降临,她发现自己暂时离不开彩绣镇了。
因为她的身体里多了一个小人儿。
当然不可能是江林的,她与心上人相约私奔的那晚,将自己的全部交付给了他,算算时间,差不多有三个月了。
镇中妇女发现后,夸张地大喊:“我的老天爷呀!这是做了什么孽哟!”仿佛她肚子里的不是小孩,而是洪水猛兽。雁儿带着那三个男人愤怒地质问她:“你勾引江林哥哥就算了,还这样败坏他的名声,江林哥哥那么厉害,要是没有你,他早就去城里做生意了!贱人,你就这么着急?!”
葛玉洵哑口无言,她想骄傲的说这是和心上人的孩子,可这样只会招来更无情的嘲笑,那个人不知道在哪里迷了路,连她自己都不再期待了。
孩子成了她继心上人之后新的寄托,她还没准备好当母亲,却以最饱满的热情来照顾、保护这个新生命。这是她的孩子,与她血脉相连,她必定尽全力抚养。
从今天起,她会放下骨子里的傲气,学着跟镇里人相处,她不能让孩子出生的时候无人来看望,她想让它穿上百家衣,得到邻居的祝福,感受这个世界的温暖与希望。也许在未来,她还会带着孩子回到宗派,求得父亲的原谅,让父亲抱一抱自己的孙儿。
她心中有无限的向往。
可惜。
一个桂馥兰香的春日,镇里出了件不大不小的意外。
江林乘船去城里做生意,十天半月才能回来,一名衣饰华丽、脑满肠肥的富商乘船而来,带人冲进镇长家里,沉重的木箱往地上一摔,大声叫嚣:“你们彩绣镇是怎么办事的?!老子花大价钱订的莲花刺绣布匹,你们就用这些残次品来对付老子!”
二十来个精壮的护院冲进宅子,声势之大,把半个镇的人都招了来,大家挤在门口观望,谁也不敢进去。
周武颤巍巍地打开木箱,看到箱中布匹,瞠目结舌。
“这……不可能!我们的绣花出了名的精美又结实,怎么会变成这样?!”
五彩的莲花刺绣几乎全部脱了线,翻出大量丑陋的线尾,一整箱绣花布皆是如此,如果只是运输中产生摩擦,最笨拙的绣娘都绣不出此等废物,这些布,没有一匹是能用的。
富商在一旁背着手,道:“怎么会这样?那要问问你们自己!我出的价钱可足够公道了,你们镇私吞了多少?以次充好,以为我是瞎子吗!”他似乎觉得这样还不足以表达损失,又道:“你们知道订这些布的人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们!京城刘侍郎的亲娘!耽误了时辰,你们可摊上大麻烦了。”
周武看着布匹,半天说不出话。雁儿气势汹汹地从里屋出来,直接把卷好的布匹扯散,摊在地上,看也不看便道:“董大人,你又不是第一次来我们镇买布了,上回怎么没事儿?我看分明就是你家那一双儿女贪玩,把刺绣剪坏了,你偏要赖到我们头上,有本事你叫大家都进来看看,这到底是绣坏的还是剪坏的!”
她语气跋扈,几个护院举起手中的木棍,雁儿又冲他们大喊:“怎么了?让我说中了是不是?一群大男人冲一个弱女子下手,真替你们丢脸!”
周武拽雁儿的袖子,雁儿不满道:“爷爷,你不评理,难道真要赔他吗!”
围观居民纷纷露出不忿的神情,但雁儿的目光扫过来,他们全部低下头,谁也不想被拽上去,鉴定那布的损坏原因。
他们以为董大人会被激怒,没想到那人摸着自己滚圆的肚子,不怒反笑:“哎哟,雁儿姑娘怎么这么了解董某?连董某家里有儿有女都晓得,莫非是春心荡漾,看上董某了?”
他毫不避讳地盯着雁儿微凸的胸部,眼中满是垂涎,雁儿被他盯的浑身不舒服,看他嘴上油汪汪的,不知是口水还是吃了东西没擦嘴,一阵恶心。这人第一次来买布,挥金如土时,她的确悄悄打听过,但得知他极度好色,还有不能言明的怪癖,填房娶进家里不出两年,自缢的自缢,逃跑的逃跑,跑还跑不掉,捉回来丢给下人毒打后,便吓得只剩嫌恶了。
董大人眼睛在她身上滚过一遍,假正经地咳嗽两声,忽然好说话了:“这样吧,董某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我订的货如果明晚之前能补齐,不耽误时辰,这事儿就这么算了,或者……”
周武惊慌地摇头,这些都是最复杂的图案,全镇绣娘加起来也赶不上。
董大人继续道:“董某的一个填房前儿死了,若雁儿姑娘肯嫁给我,我定不会亏待她,这布嘛,就是咱自家人的事情,我不追究,聘礼也不会少了你们的。听见了吗?布匹和姑娘,你们自己选吧。”
他说完,朝雁儿吹了声口哨,大摇大摆地离开。
走到门口,一眼瞧见路过的葛玉洵,董大人双眼发光,路都不会走了,□□着凑过去:“敢问这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