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却是贺剑轻挺拔的背,他心头暖暖,抬起手鬼使神差地上手抚了一下。
贺剑轻停顿了一步,回头望去,却只瞧见余珦的发顶。
他便刻意放缓了脚步,等着余珦一头撞过来。
两人目光一对,余珦瞪了他一眼,随即朗声笑了起来。
两人来到院墙下,此时已是子时过半。
贺剑轻等余珦来到自己身前,俯首对他道:“去歇着吧。”
余珦望了眼搁在角落的梯子,那是何成搬来方便他下来的,他朝贺剑轻道了别,正要去拿梯子,在经过贺剑轻身旁时,却被揽住了腰。
余珦正想问,顿时整个人却腾空而起,眨眼功夫,人却在自家院子里了。
他惊魂未定地抓着贺剑轻的手,惊道:“你现在真厉害!”
贺剑轻退了两步,朝他扬了扬手,一个纵跃便回去了侯府院子。
余珦悄悄将自家的梯子放好,这才回去睡下了。
等到几天后,他来继续跟着顾文以念书认字,就看到侯府院墙边,多了一个木梯,就靠在墙上,一级一级垒砌好了,很方便。
余珦在何成刻意领他去瞧了之后,眯起眼睛,心里乐开了花。
这日顾文以重新来到侯府,教他习文认字,了解到他小时候曾学过的那些之后,便调整了进度。
因此这一日,余珦主要在复习幼时所学,旧时的记忆便一点一滴地真正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他听着顾文以说话,脑海里却浮现出一个人在书房里摇头晃脑念书的样子。
那时的自己怎么也不会想到,十几年后,还会在这里重温一遍。
顾文以的目光没有任何改变,他依旧是认真细致地教习,余珦不知这是他本性如此,还是贺剑轻刻意嘱咐,总之他此时此刻并没有半点不适。
多的,却是遗憾。
不是遗憾失去了十年的记忆,而是这十年,他若是按照幼时的路走,现在的自己,又会是怎样的模样。
他恍惚间侧首,隔壁书房内,贺剑轻正低头看着什么,那目光中带着几分冷峻,是余珦很少从他眼里看到的。
或者说,是他刻意隐藏起来,不让余珦瞧见。
余珦忽然就明白了,无论他如何不想提起,过去的总是存在的,发生的,也改变不了。
哪怕是将发生的一切都掏出来摊开在面前,又如何呢?
贺剑轻变不回去了,他也一样。
等到了晚上,余珦刻意早一些过来了。
贺剑轻早已等在廊下,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花灯。
余珦一下子停在原地,眼底一热,记起十年前的那日,他叨叨着要贺剑轻陪他做这个,玩那个,其中一项,便是做一个花灯。
“你还记得……”余珦来到贺剑轻身旁,接过纸糊的花灯,是个方形灯,四面白纸未染花色,他低头瞧见在一旁的笔墨,便知贺剑轻的意思。
“怎会忘记,”贺剑轻将花灯交给他之后,退到放置笔墨的小桌旁,“来,想画什么?”
余珦在他对面坐下,将灯放在桌上,提起笔,想了想,下了第一笔,稍后便放下了。
贺剑轻见他没动,问道:“怎么不画了?”
余珦将花灯移开,凝视贺剑轻注视的目光,道:“贺哥,我想画一幅画。”
贺剑轻起初以为他是想画在灯上,便道:“好,想画什么?”他将灯又移过来些,“这里便提字吧……”
余珦摇摇头,将灯拿到桌下:“你能帮我取几张纸来么?”
贺剑轻不知他何意,也不问,扬了扬手,不一会儿就有人送上一叠纸张。
余珦便半趴着身子,小心细致地提笔开始在纸上描绘。
他此刻心里平静,脑海里努力回想着十年前,被人捂住口鼻昏迷之前,所见到的那人的样子。
日子久了,印象有些不太记得清,可是那个人的那双眼睛,他却牢牢记得,哪怕十年没有记起,这两天夜里,却做梦梦到了。
所以他能见此人在笔下画出来,他希望能够找到这个人,一如那日灯会上打晕他,将他抓走的两人。
只有将人抓到了,这件事情才会结束。
贺剑轻和他,他爹,才真的会将过往忘记了,继续往前走。
至于那十年,等到他记起来,也是要一样做的。如果记不起,只怕永远会在贺剑轻和余重启心里,留下难以拔除的遗憾。
贺剑轻静静地望着余珦,此刻的余珦浑身散发着疏淡的气息,不是愉悦的,也并非烦闷,而是很平静。
贺剑轻不知余珦的想法,也因他低头,无法看清他此时的神情。
他心里辗转,猜不透笔下渐渐成型的是什么。
余珦想做什么,贺剑轻此时此刻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纸上渐渐形成了一个轮廓,两道浓横——
贺剑轻呼吸一窒。
这是,在画自己?
可,余珦没有抬头看他,再者,他的眉,也并不如笔粗啊。
等到余珦将动作停下,贺剑轻立刻整饬好脸上的神情,温和地面对他。
余珦却是苦闷地皱起眉,嘴巴顿起,撑着下巴看了会儿,又将纸揉成一团,扔到一旁。
“怎么了?”贺剑轻试探地问。
余珦瞥了他一眼,丧气道:“画差了,你等我一会儿,很快就好。”说完,他又在新的纸上重新画起来。
如此这般,当贺剑轻去数一数地上的纸团,发现余珦已经在着手画第五张的时候,觉得有必要打断一下。
“累吗?先停一下,歇会儿再继续?”
余珦摇头:“不,我一定要现在画出来。”
劲儿是很好,可是——
贺剑轻在心里反复斟酌了一番,决定将话咽下了。
所以,等到余珦画到第九张纸,最后自己点点头表示满意的时候,贺剑轻悄悄松了口气。
可是当余珦拿起纸,递到贺剑轻眼前时,他不得不思考了一会儿。
纸上,一张椭圆形的脸,两道横粗的眉,眼睛是狭长的,嘴唇厚得跟两片橘子似的,鼻子就别说了——
“这是,画的,我?”
第二十一章
当贺剑轻看了许久余珦废了九张纸而完成的人像,问出那一句时,余珦当时心里是生气的。
他想,贺哥什么眼神?是因为灯笼太暗所以看差了吗?怎么会以为是他呢!
余珦闷声闷气,低低地垂下脑袋,哼了声:“不是!”
贺剑轻这可猜不出来了,也不敢乱猜,心里盘算着莫非是余重启?唔,有点像。
好在余珦立刻给了他答案:“是,是抓我的人!”
贺剑轻目光一顿,再细细去看那画纸上的人。
撇开余珦画技不说,那画上的人分明是个长相丑陋的男子,看年纪,似乎三四十,浓眉大眼厚嘴唇,十足坏人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