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声不吭地拖了二十几分钟,将每个角落都细致入微地清洗过了,这才放心地将脏水倒掉。
清姐称赞她办事细心,柳千树笑了笑,又去将架子上的衣服归类。
忙碌了好一阵子,身上开始有些暖和。从羊毛高领之间窜上来的一股热气使她感到高兴,于是将羽绒服脱下挂在一旁,又继续收拾整理。
小小的空间只有两个人在忙碌打转,收拾好一切之后,柳千树和清姐坐下来,准备一边休息一边等候顾客光临。
清姐泡了一小壶咖啡,咖啡壶嘴窜上来一股久违而沁人的香味,逐渐漫溢了整间屋子。柳千树不常喝咖啡,就是通宵复习时也不爱喝这玩意儿。
她喜欢酒,楼下超市的Rio十五块钱一瓶,她可以慢悠悠地呷一个晚上,越呷越起劲,越呷越因为不尽兴而精神充沛,以此可以达到复习的最佳境界。
不过如今,她不再需要任何东西提神醒脑通宵达旦了——无需提神醒脑复习,只是还需要提神醒脑做些别的事情。
看着她发愣,清姐将杯子推到她面前,侧头调侃道:“想爱人呢?”
“啊?——没有爱人。”柳千树笑着抬起眼,仿若如梦方醒,眼神还有些迷离。
“几岁啦?”
“二十。”
“二十……”清姐重复一遍,坐到铺着羊毛毯的圈椅上,悠悠地吹散杯子上方的热气,“二十岁还早,男朋友倒是不急着找。”
“嗯。”
“你看我,现在不还没结婚嘛,一个人过也自在。”
“怎么不结婚呢?”
“没有合适的人。早年遇见过,可惜遇见得太早了。到了后来,恰逢别人热恋的时候,我已经跟看破红尘的尼姑似的,结果到现在也没找着个结婚的人。”
“会有的。”柳千树说,“如果真的没有,自己过一辈子也挺好。”
“那你呢?”
“我?”
“有没有遇见什么人?”
“没有。”
“一个也没有?”清姐往前凑了凑,眼睛被扑面而来的热气熏得微微眯起。
柳千树轻轻摇头,有些不好意思:“真的没有。中学不敢谈,大学……两年,就忙着赚钱,到现在还不知道谈恋爱什么感觉。”
“会有的。”清姐说,语气和柳千树几分钟前的语气差不离,“你还小,你的初恋啊,还在来的路上。”
“嗯。”
闲聊间,店里来了客人。
柳千树跟着清姐起身,要学学看她如何卖衣服。
卖衣服是门艺术,清姐是这方面的专家。
笑脸相迎,与顾客保持适当的距离,不过分热情,也不过分冷淡;适当地给予意见,适当地夸奖,适当地让价,适当地坚守……
总之,步步为营,每一步又走得很自然,及至最后或曲折或顺利地和顾客达成共识,这笔交易才算完成。
清姐卖衣服的时候,柳千树就跟在她的身后打转,时而帮着拿衣服,时而提一两句建议。好在她姿态端庄,长相出挑,跟着兜兜转转倒也不至于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
送走今天的第一位顾客,柳千树将方才试穿的衣服挂回架子上,清姐坐到圈椅内,一面嘬着咖啡一面问:“刚才有没有学到点什么?”
“嗯。”
“什么呢?”
“不能太虚伪。”
“噗——”
柳千树好笑地回过身,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怎么啦?”
“什么虚伪不虚伪的?”
“就刚刚那个女生,穿皮裤不好看,要是还一味地夸她,她该觉得我们虚伪了。”
“你说得不错!做生意啊,特别是卖衣服,人家要穿着不好看,就别硬塞,我们自己看着也不舒服,是不是?”
“嗯!”
“你呀,一定没有卖过东西。”
“没卖过。”
“兼职过吗?”
“兼职过,但都是做后台的工作。”
“那么,现在是展现你伶牙俐齿的时候了!”清姐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不知是咖啡的温度起了作用,抑或是刚卖出去一套衣服让她振奋精神,总之,她握紧了拳头,做出打气的姿势。
柳千树仿佛受到了鼓舞,竟用力地点了点头,尽管语调还是云淡风轻:“好。”
* *
12月31日这天,柳千树提早下了班。清姐一面记账,一面别有深意道:“怎么,有约会?”
“和朋友出去。”
“早去早回啊。”
“嗯,清姐再见。”
“去吧。”
一辆白色轿车在“少女屋”外停下,驾驶座里坐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柳千树叫他缨和。
“吃饭了吗?”缨和问,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沿着热闹的街道慢悠悠地往前开。
柳千树摇了摇头:“不饿。”
“等等我送你到门口,我把车停到车库去。”
“嗯,谢谢你。”
今夜意外地有些温暖,从车上下来后,柳千树松了松脖子上的围巾,摸着敞开的车窗朝缨和摆了摆手。
车厢里很暗,她看不清他的脸庞。缨和弯了弯唇角,声音里染上笑意:“你快进去吧,她们在等你。”
“好。”
走进“星天外”,柳千树凭着印象摸索到散台。
罗锦和池可逸早已在这等候,正值舞池里音乐跃动热闹非凡的时刻。
柳千树走到她们身后,和着嘈杂的乐声和鼓点,扯开嗓门大喊一声:“新年快乐!”
“……什么?——你说什么?”池可逸稍稍抬头,一看到她腕上的银色手环后,便拉着她坐到椅子上。
“怎么才来?”罗锦使劲吃奶的力气喊。
“上班!”柳千树和池可逸几乎用吼的。
吼完后,三个人放肆地大笑起来。罗锦起身跳进舞池里,冲柳千树大喊,柳千树摇了摇头,拿起酒杯对着空气碰了个杯。
音乐声从亢奋到舒缓,舞池的人也从疯狂唱跳到最后成双成对依偎着起舞。罗锦没劲地挠着头发走回来,尽管如此,却还是玩疯了,颊上染上一对高原红。
“你们都不跳,真没劲!”
“跳不动啦,我晚饭还没吃呢!”
“你哦,你不是‘朝有酒夕死可矣’?!”罗锦捏着柳千树的脸颊问。
柳千树笑嘻嘻地撒开她的手,又灌了口酒,吐出一个字:“粉。”
“粉你个头。”
“她的意思是掉粉了!”池可逸抱住罗锦像抱住一条任性的小狗,“你把她的粉都掐掉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傻子!”
“罗锦醉了!”
“来人啊店老板醉了!”柳千树喊了一句,随即倒在桌子上,对着空气鼓了鼓腮帮子,“好舒服啊。”
“死酒鬼。”
“今晚不醉不归!”
“我已经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