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重。
他的意识始终处于清醒状态,疼痛鲜明得就像锋利的刀在他头颅上切割。
他完全无法动弹,亦不能言语,只能像木偶一般堪堪承受,睚眦欲裂。
而治疗一旦开始,就不能中途叫停。如果中止,接受治疗的人必死无疑。
他好似失了明,黑暗像一块布,覆盖在他的眼睑上。支离破碎的记忆随着难以承受的痛楚回归,一块一块,如同尖锐碎玻璃一般扎进他的脑海。
起初成型的是一支金色的凤凰。
凤凰化作糖人,被一个小王子般的男孩拿在手上。
他在哭,长久以来的折磨令他再也支撑不住,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打算哭完就站起来,冲入车流,用死亡来终结痛苦。
男孩将凤凰糖人送给他,笑着叫他“弟弟”。
越来越多的碎片拼合在一起。
他在阳光下,复制了小时候得到的凤凰糖人,递到洛昙深手上。
洛昙深对着阳光看糖人,而他微笑着看洛昙深,眼里是难以言说的温柔。
突然,疼痛变得更加猛烈,他几近窒息。
二十一岁生日那天,他从T国赶回来,为了和洛昙深过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生日。
他知道自己不能陪洛昙深一辈子,这“偷来”的半年已经是上天给予他的礼物。
可是这一天,他看见洛昙深和贺岳林在他们小时候初遇的地方接吻。
在楠杏别墅外被洛昙深告知“我们结束了”。
回到家,爷爷丢下他,永远地离开。
他不是没有注意到爷爷的异常,却因为要赴最后一个生日之约,为了听洛昙深说一句“生日快乐”,将爷爷丢在家里。
他忘不了爷爷被打捞起来的模样。本就瘦弱的老人,被污水浸透,孤单又绝望。
爷爷没有害过任何人,却受了半辈子的折磨。将来终于可以不再受欺辱,却为了给他一个不受牵绊的前程,而选择了自尽。
爷爷决然了断生机的时候,他在干什么?
他在等洛昙深的“生日快乐”。
就为了这句“生日快乐”,他抛下了爷爷。
他无法原谅为了洛昙深而放弃爷爷的自己。
亦难以直面这段感情,甚至不敢放任自己想到洛昙深。
葬礼之后,他离开原城,成为明靖琛的“傀儡”。
他渴望权力,一步一步谋划着取而代之。
但是洛昙深的存在令他痛苦不堪。
对爷爷的愧疚渐渐畸变为恨,恨自己,也恨洛昙深。
他知道这没有道理,可极端的情绪原本就没有道理可言。他一边自责着,却又一边无可救药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放下对洛昙深的感情。
他爱洛昙深。
不愿意伤害,不愿意去恨洛昙深。
洛昙深是他唯一的软肋与弱点。
“治疗风险极高,您也许再也无法醒来,即便醒来,也可能受后遗症之苦。”藤原教授道:“您确定成为‘志愿者’吗?”
“确定。”他双眼黑沉,没有一丝光亮。
四次治疗的痛楚翻倍袭来,他感到自己就快死去。
安玉心是除他与实验团队以外唯一的知情者,担忧地看着他:“哥哥,你一定要这样吗?”
他没有办法。
他必须斩掉自己的软肋,更加不想恨洛昙深。
宁愿忘记,宁愿死去,也不愿恨那个辜负他的人。
“也许很久以后,我能够重新面对、审视、接受这段感情。”他对安玉心说,“到时候,希望你帮我一个忙,将我带到这里来,告诉我——在这个世界上,有我的牵挂与希望。”
安玉心笑得很悲伤,“哥哥,但愿我能平安活到那个时候。”
疼痛愈加猛烈,他几乎将牙咬碎。
记忆的闸门关闭,他终于晕死过去。
醒来已是一周之后,病房里的亮光令他有些睁不开眼。
他盯着前方空茫的一点看了许久,而后双手撑住额头。
这一年来的一切与八年前的过往终于在脑中勾连起来。
他的肩背在轻轻颤抖。
那个他连恨都不愿意、不忍心的人,竟是被他伤到了如今这般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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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先生,你果然精明。”男人穿着衬衣与西裤,普通得像个畅谈生意的商人。
但正经的商人似乎不会在鼻梁上架一副装饰用的金丝边眼镜。
这让他眼神里的桀骜与肃杀欲盖弥彰。
单於蜚平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就像他们过去每一次相逢时一样。
“我已经部署得如此周密,还是瞒不过你。”男人笑道:“我真是好奇,你这双眼睛,到底能窥探到多少秘密?”
顿了两秒,男人往身后的沙发一靠,“没错,洛先生没有投海,还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安稳地生活着。”
男人正是“孤鹰”。
“他在哪里?”单於蜚问。
“孤鹰”又向前倾身,手肘支在膝盖上,十指丨交叠,“坦白说,我也不知道。”
单於蜚神色一寒。
“别这样,单先生。”“孤鹰”笑笑,“我们相识多少年了?你是了解我的,我现在像是在跟你撒谎吗?”
单於蜚凝视着“孤鹰”的眼,许久,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为什么用这么功利的词?”“孤鹰”露出无辜的表情,“为什么不能是——洛先生承受不住,希望换一种身份生活,而我善心大发,帮他实现心愿?”
“你没有心。”单於蜚言简意赅。
“孤鹰”愣了片刻,笑得肩膀轻颤,“知我莫若你。对,我的确有目的,我从不做没有回报的善事,洛先生对我来说,确实是有用的。但有一点我必须说,当时洛先生的状态非常糟糕,如若继续待在你身边,他走不出来,恐怕真的会选择投海。”
单於蜚闭上眼,心脏再一次被剧痛缠绕。
不用“孤鹰”强调,他也知道,自己那时正一步一步将洛昙深逼上绝路。
洛昙深伤的是身体,更是心。身体上的伤容易治愈,心上的伤却血流不止,豁口因为他的存在而越来越大。
“轩文说,洛先生太可怜了。”“孤鹰”道:“一个可怜的人,其实大有用处。可怜的人失去了希望,却又迫切地想要拥有新的希望,他们绝望——绝望是种多么美好的素质。我一直以来汲取的,不就是人们的绝望吗?”
单於蜚目光愈冷。
“我可没有伤害洛先生。”“孤鹰”继续说:“我只是让他跟我走,我抹掉他的过去,给予他一个未来。他很优秀,优秀的人值得我出手。”
“看来你一早就盯上了他。”单於蜚尽量克制。
“对,但洛先生一直没有下定决心。比起你,他真的很……懦弱、优柔寡断。”
“孤鹰”点起一支烟,在烟雾里虚起眼,“你这么聪明,应该已经猜到他下决心离开你的契机是什么了。”
单於蜚看向窗外,没有回答,脑中是那日从海边回来,洛昙深奋力保护他的一幕。
“洛先生发现,即便心中无比想要远离,但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还是会第一时间想要保护你——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