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瓣上,淡雅中透着高贵,清绝出尘,真是应了那句“此景只应天上有”。
此人只应天上有。
电光火石间,楚云祁的心被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也许是“只因身在此山中”,等到两人相隔两地之后,楚云祁才清醒地意识到,原来在很久之前,他早已沉沦。
苏珏回过神来,自知失礼,慌忙松开抓着人衣袖的手,别过脸,沉默不语。
楚云祁也回过神笑了笑,转身去竹橱里拿茶具。
烤茶,碾茶,煮茶,洗杯,分茶。
一切动作都行云流水,苏珏惊诧,直到楚云祁将一杯袅袅冒着轻烟的茶递给苏珏时,他还没回过神来。
楚云祁见状笑了笑道:“这都是以前在颍城的时候闲着没事学着玩的,只学了些皮毛,在兰君面前班门弄斧了。”
苏珏接过茶杯,说声“多谢”,垂眸不语。
他惊诧的不是楚云祁的煮茶技艺的精湛,因为一个能品鉴出茶水的人绝不是一个不懂茶的外行,他惊诧的是楚云祁到底是怎么做到将君临天下的霸气融入进煮茶过程中去的?本应该是两种相斥的境地,为何在眼前人的身上融合的如此天衣无缝?
苏珏轻抿一口茶,醇厚中带着丝丝辛辣,茶入喉咙,只觉无形霸气逼来,茶如其人。他挑了挑眉抬眸笑道:“三沸时放入生姜,王上另辟蹊径,妙哉妙哉。”
楚云祁学着苏珏的语气道:“班门弄斧罢了,怎配得兰君如此评价?在下受宠若惊了。”
苏珏愣了几秒,低低笑了出声。
时隔半年,两人终于得空坐在一起煮茶阔论,题诗作画。
一座相府,一位年轻的楚王,一位年轻的相国,一段不会记入史册的故事。
“王上,太后让臣为王上带了一物件。”
箫声戛然而止,楚云祁皱了皱眉回过身,见是魏太后身边的给事中,将箫丢给苏珏,上前道:“什么?”
给事中双手托着一个锦盒递到楚云祁面前,楚云祁挑了挑眉打开,脸色变了变,盒中之物乃楚国玉玺。
楚云祁自嘲道:“看来寡人这个王当的让母后不满意啊。”
他说着合上盒子,将锦盒拿过,转过身一边向苏珏走去,一边道:“告诉太后,寡人刚为相国拜相,一切国事明日再处理。”
“诺。”给事中拱手向楚云祁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真是身不由己。”楚云祁在苏珏对面的席子上和衣躺了下来,用衣袖挡着阳光长叹一声道。
十一月,难得有这么好的阳光。
苏珏看了楚云祁一眼,低声问道:“若可以选择,你可愿生在王族?”
王族便是如此,享无边富贵与至高权利,承九鼎之重,自始至终孑然一人,血是冷的,做的事更不可渎。
楚云祁顿了顿道:“等寡人过完这一生,再回答这个问题。”
苏珏愣了愣,旋即朗笑。
正当是鲜衣怒马睥睨天下的年纪,自己却像个不成气候的老人,问这些个没有价值的问题,亏得楚云祁将自己当做知己,惭愧惭愧。
“惭愧惭愧,让我王失望了。”苏珏起身振袖对楚云祁行大礼道。
楚云祁抬眸,深邃的眼眸盯着苏珏,二人心领神会地相视一笑。
楚云祁从席子上起身,整了整衣袖,伸了个懒腰道:“山间隐士固然逍遥,却没逐鹿中原来的痛快。”说完向苏珏摆了摆手,离开。
苏珏浅浅一笑,拱手行礼。
恢弘壮丽的帝王业不正配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么?
不知为何,和楚云祁呆在一起时间长了,苏珏也想知道青史留名是什么感觉。
为了那玄衣朱凤的少年,也是为了自己。
冬日的阳光洒在苏珏的脸庞,带着暖意。
翌日清晨,苏珏梳洗完毕,简单用过早饭,换上白衣金凤相服便乘轺车向楚王宫驶去。
楚宫偏殿,楚云祁身着玄衣朱阳王服坐在黑玉案的后面,东侧坐着魏太后,苏珏、楚平以及魏然在下首分别落座。
“寡人唤诸位前来是来商量一下我楚下步棋要怎样走。”楚云祁顿了顿缓缓开口道。
“最近不是一直闹哄哄嚷着说要变法吗?怎么这还要商量?”魏然性子急,还没等楚云祁说完话就插嘴道。
魏太后怒道:“你什么时候能把你那爆竹似咋咋呼呼的性子给改了?”
魏然怕姐,被魏太后这么一说,收了声音。
楚云祁笑了笑,转头看向楚平,道:“平哥,你说呢?”
“《求贤令》已经颁布,官吏也焕然一新,正是变法的大好时机,不妨放开手来推行新法。”楚平拱了拱了手道。
魏太后听罢笑了笑,不语。
“嗯。安国君所说正是寡人心中所想。”楚云祁点点头表示认同,说着转头看向一直在低头沉思的苏珏道:“相国呢?”
“变法是重中之重,只不过当务之急是与熙结盟。”苏珏拱手行了一礼道。
“这是为何?”楚平不解,问。
苏珏顿了顿道:“倾,陈,宋卫,姬四国合纵,南拒楚,东抗熙,猛虎虽威风却也不耐群狗纠缠,不如和熙结盟,一山不容二虎是不假,可也不能让狗欺负,此为一;再者,变法牵扯之事甚广,需要一个稳定的局面撑着,一着不慎轻者满盘皆输,重者则是国破家亡,与熙结盟,至少可保我楚十年之内无外战,此为二。”
“自春秋以来,哪国结盟有十年之久过?相国未免也太宅心仁厚了些。”魏太后道。
“那要看列国是为何而盟了。”苏珏笑了笑道:“为了止刀兵而盟终毁于刀兵,为了仁义礼智而盟终毁于仁义礼智,天下熙攘皆为利往,列国伐交频频无非不就是为了利益,故为利而盟则结盟可保十年不毁。”
“好!”楚云祁拍掌较好,俊逸的脸上神采飞扬,他看向苏珏,深邃的眼里尽是得遇知己的欣喜。
他今日之所以将魏太后等人都叫来商议,一是想让他们知道苏惠芳堪当此重任,二是想看看苏惠芳怎么应对自家母后的刁难。
至于楚国怎么走,他和苏珏平时闲谈已经规划妥当,说是商议不过是君王蓝面之术而已,要让臣子们知道君王很器重他们,他们的意见对君王来说不可或缺。
苏珏对上楚云祁投过来的目光,拱手道:“我王谬赞。”
知己便是这般,一个眼神递过去,对方便能明白你的意思,接着不动声色地打圆场。
“相国准备如何与熙结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