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睡了之后,礼数倒跟得上。”
“嗯,”狐七道,“三哥有次说了,那是海里的贵客,已在海中开了府邸。兴许……”
“兴许哪日便嫁给龙王了?”
“三哥说,兴许再开龙门她便是新的女龙王了。”狐七抖了下耳朵,困惑道:“没有成亲么?我还以为,他们已经成亲了。”
“兴许吧。”狐二想了想又道,“若成亲,家中该为龙王送上大礼才是。”
“也对。黑龙王一直神神秘秘的,”狐七扼腕,“真地好想知道他都在忙什么啊!”
“你还染上了我爱看热闹的习惯,”狐二弹了下他耳朵,“这应该改。”
“知道了。”狐七躲进狐二怀里,贴在他衣服上悄声说,“你都一年没弹过我耳朵啦。”
狐二笑了两声,感叹道:“难怪狐六被你弄得格外伤感,连我都抵不住。”
“我都是有感而发。”
狐二顺他背脊毛发,再不发一言,登山一趟,狐七也是累极,渐渐地便睡了过去。狐二瞧了瞧海面烈日,便是剑术更精进了些,他也瞧不出那两个日头有何区别。若蒙尘是麒麟大神所化,他人伴生兽真能如他一般慧眼如炬么?
明月升起时,狐七打着哈欠醒了,迷糊道:“是不是该去修炼了?”
狐二将他抱在臂弯之中,欣慰道:“你长大了。”
“三哥从青雀姐姐那里借了只八哥,月亮出来了就拼命叫,我都不敢回房中住。”
“你便是存心不让我安心修炼。”
狐七“嘿嘿”两声,又道:“要常回来见我啊。”
“好。”
下山时刻,狐七绝不肯再自己走,只让狐二抱着。狐二明日见过黑龙便回云雾山脉,对他这种小要求也依了。
“二哥,你给我唱个戏段子。”走了半刻,他又提要求。
“我不会。”狐二摇了摇头。
“那随便唱一个。”
狐二长久未参加过什么盛宴,最近一次听人唱歌,还是海中人鱼歌谣。他有一日入海寻黑龙,他扯住他看了半晌的日坠月升,满目樱粉中,有人鱼在幽幽歌唱。他当时问黑龙,这些人在唱什么。黑龙略停了片刻,这么对他说——
盛夏如盆火易过,寒冬如吞冰难言,我挚爱的人,留在我怀中,便永如春日熙和,待那秋日来临,你我同食一果,同甘共苦,大梦不归。
那未启智的人鱼自然不会这等语言,想来黑龙翻译过,也去除了其中艳冶词句。狐二不去唱词,单哼起那缠绵曲调,清音低喃在林间散开,旖旎情丝少了许多,又因狐二不确定细微处音该何许,平添了几分困惑。
便如个被诱惑却不知如何应答的迷途之人。
狐二边哼边带着狐七在林间缓步而行,刚过山脚密林,他便瞧见黑龙穿了件月白单衣站在路旁,身旁落叶盖住鞋面,不知已经站了多久。狐二将歌声收了,对他点头致意:“龙兄怎此时来了?”
“子时已过,我来接你。”
“你怎知我在此?”
黑龙指了指自己心口,对狐二一笑。
狐二想了想自己心口逆鳞,也还他一笑:“海中是这么来算明日的么?”
“担忧狐兄又匆忙而去,所以来得早了些。”
“先送狐七去九尾湾,我再随你去海中。”
“好。”
“黑龙王……早安。”狐七从狐二臂弯间抬头打招呼。
“七公子好。”
三人月光下静默而行,月下人影浅淡,隔了半尺有余,狐七尾巴轻甩,像条短带在中连系着。狐二莫名又想起不存在的“卷”,一时惆怅,更不欲言。
银月偏西,海浪在旁,几人终瞧见了九尾湾。这一路狐二和黑龙都没有说话,狐七这头看看,那头瞧瞧,先开了口:“我元丹被我二哥修好了,请您转告一下龙夫人。”
黑龙抬眼瞧了狐二片刻,对狐七道:“我母后记忆已失,说了她也未必懂。”
狐七点点头:“她现今只记得我是绿芜好友,知我负伤,一直替绿芜惦记着,龙王和她说一下,她自然就懂了。”
“你倒宽宏大量。”狐二在他头上压了压。
狐七使爪刨了刨他胳膊:“是二哥教的好。”
狐二加快了脚步,湾中巨石后狐三正执卷等着,瞧见黑龙同行,皱眉一瞬,如常寒暄。
“近一年我都在闭关,若有失礼之处,还望三公子海涵。”
“龙王备战,自当心无旁骛,无需为此小事忧心。”
他二人闲聊之际,狐二向东走了几步,将狐七送到珊瑚树上,随后钳住他前爪:“我兴许直接从海中离家,但会常回来看你。你在家中不要欺负狐六,知道了吗?”
“嗯。”狐七对他点点头,悄声问:“你和龙王又吵架了吗?”
狐二侧目望了眼黑龙,对狐七道:“父亲说你心散,你当专注修行,别想些奇怪之事。”
“我和绿芜有时也吵架,”狐七搜罗了一下自己人生经验,“说不明白时,打一架就好啦。”
他有时也觉得该和黑龙打一架。但若他二人真打起来,兴许红眼时,便将黎明山填了神煞海,拼出个同归于尽、老死不相往来的结局。
黑龙如有所感,抬头望过,狐二拍了拍狐七的头:“我走了,你还是别操心我了。”
“龙王、二哥再见!”
狐二并黑龙从湾中入海,水没过头顶一刻,海中呜咽灌耳沁心,狐二只觉身轻如云,一直倍感沉重的心情也平复不少。
黑龙游到他近旁,攥住他衣袖,先行下潜。他束发丝带悠然飘于狐二眼前,若有欢愉一时,更似愁丝不绝,只引得狐二伸手触摸。丝带过水,搭于狐二手上,又随水流滑走。他瞧了眼黑龙挺拔背影,暗叹一声。
这家门口的水坑,终他一生,也迈不过了。
☆、起风波(四)
云雾山脉中呆了一年,海葵坡丝毫未变,当日毒他的海葵终于将危机忘了,从青紫又变回橙黄,轻摆触手,等待捕食。黑龙开门时候,狐二一时兴起又将它捉了起来,海葵未想遭此大劫,浑身青紫,虚弱地向外喷着毒素。狐二瞧它片刻,将它放了回去,从袖中摸出狐七的瓶子,在它面上洒了点璘粉。那阴沉海葵摇动片刻,便如雨后晴霁,重归明朗。
“在做什么?”
“青雀给狐七的小玩意儿,”狐二对他摇了摇瓶子,“确实有点意思。”
“忘忧蝶翅膀上的璘粉?”
“龙王见多识广。”
黑龙将他从地上拉起,对他道:“许久不见,狐兄却称我龙王。”
“敬仰龙兄学识,还请原谅则个。”
黑龙笑叹一声,对狐二道:“还请入内一叙。”
狐二入内,黑龙在他身后提着明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