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说书人弹奏的乐器,细长的颈,就三根弦。
“三弦。”郁泞川答,“就觉得无聊,弹着玩玩的。”
唐湛在音乐方面的造诣不高,听不出他这个到底是什么级别的,但如果业余的也能弹成这样,那郁泞川天赋可以说很不错了。
他对这种民族乐器充满好奇,忍不住就要上手摸。
“这个是什么皮做的?我瞧着有点像蛇皮啊。”唐湛摸了摸琴鼓的地方,能摸到隐约的鳞片的触感。
郁泞川手指摩挲着琴头的蝙蝠骨花,道:“就是蛇皮的,蟒蛇皮。”
这把琴还是郁泞川的母亲留下的,作为少数民族,能歌善舞是她的天性,而她把这种天性也遗传给了郁泞川。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弹奏三弦,甚至自学了五线谱,《梅花调》、《夜深沉》、《塞上曲》,这些高难度的曲目,他甚至不用看谱就能自如弹奏。
弹拨类乐器,一般都要佩戴假指甲,郁泞川也不例外,右手缠着五枚假指甲,各个色如琥珀,由玳瑁制成。
这会儿也不弹了,他就想将假指甲卸下来。
他用的是胶布缠绕的方式,粘性挺大,一只手不太好卸。唐湛见他吃力,主动上前帮忙。
“我来我来!”他也没有什么男男授受不亲的顾虑,一把就将郁泞川的手指给握住了。
郁泞川差点没一脚将他蹬出去,刚要甩开手,见对方注意力都在他手上,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的确是在认真给他卸甲片,并不是借机想做别的。他又觉得自己疑神疑鬼多想了,蠢蠢欲动的脚和手这才按捺下来。
“你今天不上班吗?还是夜班?”唐湛将假指甲卸下来,指甲片归指甲片放,胶布归胶布放,没一会儿就全都搞定了。
郁泞川别扭地收回手,暗暗搓了搓指尖,仿佛是想将唐湛的体温搓掉一样。
“我不做了。”
唐湛拨弄指甲片的动作一停,诧异地抬头:“不做了?”
郁泞川垂着眼,掩去眼里沉郁的情绪,将指甲片归到掌心,又拿起一旁三弦,往屋里走去。
唐湛蹲在台阶下,愣愣望着他背影,半天捏住嘴里的烟,用力按向地面。
郁泞川放好了琴,又从屋里出来,手里多了杯白开水。
“家里没茶叶,你就凑合着喝吧。”
唐湛盯着摆到自己眼前的那杯水看了片刻,又去看眼前的郁泞川,似乎想从对方脸上看出点什么。
“是不是他们把你辞了?”
疑惑过后,他很快想明白,郁泞川这家庭条件根本不可能主动辞职,他不做了的原因只可能是诺亚不要他了,让他滚蛋。
“是我不想干了,里面的人际交往太复杂……”郁泞川不知想到什么,皱了皱眉,没有再接着往下说。
唐湛一听是他自己不想干的,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一想到以后不能在酒店里巧遇对方了,他这心里还有几分小失落。
唐湛在郁家又待了会儿,直到郁大磊午睡醒了,郁泞川听到响动要去照看他,唐湛见他忙,也就不欲打扰他,与他告别了。
回到酒店,他洗了个澡,正准备去酒店餐厅觅食,自称总经理助理的女人打电话给他,说王总想要与他共进晚餐,问他有没有空。
唐湛现在别的没有,最多的就是时间了。有人请客吃饭,他自然是欣然应下的。
时间约在六点,毕竟对方是长辈,唐湛也不敢穿的太随意,翻出许久不穿的西装西裤套上,到点就出门了。
王经理比他到的还要早,远远的就冲他招手:“小湛啊,这呢!”
侍者为他拉开座椅,唐湛风度翩翩地说了声谢谢,在王经理对面坐下。
王经理是个见惯大场面,经历过诸多酒局饭局的人,控场能力极强,一餐饭下来话题不断,密度又不会太过惹人厌,叫唐湛十分满意。
甜品过后,侍者上来收盘子,桌上瞬间干干净净,只剩两支酒杯。
王经理摇晃着杯中红酒,在说了一餐饭的废话后,终于直击重点。
“小湛啊,你爸爸最近在忙上市的事情,或许对你是有些轻忽了,但你们毕竟是父子,好好沟通就是了,别伤了亲情。在我这儿待够了就回去吧,你姐姐刚结婚,你弟弟又小,能帮上你爸爸的只有你了。”
他以为自己一番真情实意终能打动唐湛,不想唐湛听后脸色一变,不仅没有感动,反而露出一脸荒唐的表情。
“贵禾天怡在准备上市?”唐湛被这个消息冲击的浑身发麻,对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打他的脸,作为唐家的一份子,他却被唐山海排挤在外,还要从一个外人嘴里听闻自家公司上市的打算。
王经理被他问得一愣:“怎么,你不知道吗?”
唐湛一口饮尽杯中红酒,冷笑道:“毫不知情。”
唐山海根本不需要他这个儿子,他恨他,怨他,打从心眼里不希望他出生。
要不是他,唐家的嫡子也不会夭折。都是因为他,让他失去了完美的继承人。
王经理有些尴尬:“大概是想过一阵子,敲定了再告诉你。”
上市了再告诉他不是更好?不,上市了不用唐山海告诉,他自己就能从新闻里得知这个消息。
之后的谈话,唐湛陷在自己的思绪中,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王经理后悔自己说漏了嘴,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他。话题无法推进,也就聊不下去了。
一顿饭虎头蛇尾,唐湛拖着步子回到房间,一进屋就扑到了柔软的大床上。整个人呈“大”字型摊着。
他瞪着天花板,眼一眨不眨,久久吐出一个字。
“操!”
第十二章
唐湛沉在水里,所有的声音、光影都离他远去。四周越来越暗,仿佛在向深渊坠落,最后一口气终是憋不住泄出胸膛,透明的气泡一股脑涌向上方。他慢慢闭上眼,放弃挣扎,认命地迎接死亡的到来。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一抹矫健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他视野中,犹如绝境中的一粒星火,点亮他灰暗的人生。
唐湛缓缓睁开眼,室内因为拉着遮光窗帘,非常暗,看不出天色几何。他在床头摸索一阵,摸到手机看了眼,已经快下午一点了。
昨晚因为上市不上市那点破事,他失眠到凌晨三点,好不容易睡着了,做梦还梦到不开心的往事。
起床将窗帘拉开,夏季午后阳光正炙,唐湛被刺目的阳光照射得一下子睁不开眼。
“瞎了瞎了!”他捂住眼睛,回身快速冲进浴室。
洗了澡,又将自己那一头乱毛打理好,唐湛拿起车钥匙就出门了。
闷在酒店里心情更差,外面阳光那样好,还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
温镇真的是非常小的一个地方,该玩的该逛的,唐湛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