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哥哥》作者:茶馆小厮
文案:
我哥他不傻,傻的是我,又傻又坏又蠢。
第一人称骨科年下。丁艾X丁凌[受起初是真傻,后来就治好啦~
灵感来源于前一段一个因为家人照顾不当的原因至孩子残疾的新闻,失眠时脑出来了一个小短篇……
第一卷 曾经
第1章
一、曾经
我哥是个傻子,这一“曾经”延续了许多年。
自我出生起他就是个傻子,或者说得益于他的痴傻,我才能提前出生在这个世上。
他是1990年生,比我大四岁零一个月。
他本来不傻,在三岁那年发了一次高烧,从村卫生所里拿药喂了两天后依旧高烧不退。父母用银手镯煮水喂他喝,扎耳朵尖滴血,将几个自己知道的和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偏方试过后,三岁的丁凌已经没有多大动静,连哭闹都止了。家里人这才慌慌忙忙拉他去镇医院,再转进市医院,捡了一条命,却从此失智,变成痴傻。
病因是一种急性脑膜炎,医生说送来得太晚,能保住命就不错了,送来早的话完全有很大机会治好。
家里原本打算等哥哥五岁时再要小孩,这样六岁的哥哥就可以照顾自己的弟弟或妹妹,不用大人专门分出时间。
出了这么个事后,自然换作新打算。
从医院回来后,他情况一直很糟,一度生活不能自理,衣服要别人帮忙穿,屎尿也管不住。一年后我出生了,他突然就奇迹般地好转不少,渐渐重新学会了吃饭穿衣,也会上厕所了。如果不是每天扒在婴儿车旁看着我傻笑,笑着笑着就有一滴口水滴到我脸颊、额头上,几乎像个正常小孩了。
隔壁邻居同我讲时曾一遍遍感慨这事简直不可思议,但只有我知道,他的兄长包袱一向很重。
我渐渐长大,他除了个子在长,其余似是定格在那一个时间里,不见丝毫变化。
以上这些自然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大多是邻里亲戚串门时讲的,有些是儿时玩伴那里听来的。
村东屠户家的王富海加上邻居家的吴章冉,我们仨最多相差不过一岁,小时候常混在一起。王富海他娘喜欢八卦,什么消息从她那里进去,隔天就能漏得全村人人皆知。
而王富海是她娘最得意的传声筒。
他对我说,我哥傻了后,爷爷奶奶曾想将他扔到别村,生死听天由命,讲完又说,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当时六岁的我已经从别人那里听够了他的故事,再者,我有眼睛有耳朵,丁凌什么样我难道不比别人更清楚么?
所以我只是很不耐烦地回:“我是多无聊把这么没意思的事再说给别人?你再在我耳边唠叨他的事,你认他当哥,作业也自己写吧!”
王富海没出息地扑上来,抱着我一条腿,眨巴着一双小眼哀求,以后果然没有再提。
把王富海踢回去,我捏着铅笔,想起来我五岁时一件事。
那时是春初,雪化了之后就是春忙的时节,播种、锄草、施肥……我爸在爷爷四个儿子里排老大,不仅仅是自家几亩地,叔叔们的十几亩也要去帮忙。
那天妈早早回到家做饭,等干完活的一群人回来吃饭。我和我哥坐在桌前,爸进了门,直直地往我们这边走,一把夺过哥刚拿在手里的馒头。脸上是沉沉的疲惫和一些当时的我看不清的神情。
“明天跟我们干活去,不然没饭吃。”
哥呆呆愣愣地哦了一声,馒头才重又回到自己手里。
觉得傻了之后的丁凌无用又累赘的,又何止爷爷奶奶两人。
自那以后他便随着大人下地干农活,除了冬季,每个季节都有不同的忙。秋天收花生时,他总是一身泥污地回来,有时手里抓着一串花生,撸下来几个,花生壳和他的手都沾着黑色的泥,偏生剥出来的花生粒白白粉粉。他捏着花生,笑着递到我眼前,说:“吃。”通常是被我一手打翻,花生子滚落一地,粉粉的外衣裹上一圈泥土。
他的笑僵住,一言不发蹲下身捡花生粒。
下一次照样来送。
有一回我和几个同学在村子边野了几圈,在太阳彻底坠入西山前回了家。
到家里天已经黑了,堂屋里亮着灯,白炽灯昏黄的光穿过院子里的枣树,零零散散照在前门一个影子上。
他坐在门槛上,望着门前一条路,机器人似的转着脑袋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看见我时,一下子跳起来,叫了一声我的小名,接着冲我跑过来。
他跑到身前,嘴里说着:“豆豆,吃饭。”一边拉我的手,想拉着我一块回去。
我往旁边躲了一步,快步往家赶,心里想着:他这样傻一辈子的话,每天活着只知道吃睡,还真是可怜又悲哀。
后面脚步声追了上来,我们一前一后进了家门。他忽地冲到桌前,端起个碗在我面前。
垂眼去看,一碗去壳的新鲜花生,上面还沾着清洗后留下的水珠。实在是被他缠得太烦,我抓了一把花生塞嘴里:“行了吧?!”
他见我吃了,只是笑得更开心,又缠上来问:“好吃吗?”
好吃吗?应该是好吃的。刚出土的花生带着十足的水份,从中间咬开,乳白色的汁水新鲜而清甜,扁粒的就更甜一点。
只是当时的我如牛嚼牡丹,满心都是应付,只想着赶他走。
那碗花生被放在我手边,我吃饭时不经意夹了粒塞嘴里,反应过来后,抬头见他一手抓馒头,一手抓筷子,却不动,只是看着我笑。
丁凌总是在笑。他的笑没有什么深层的不便理解的含义,只是开心的一种表现,大多时候连缘由也不需要,只是一个精神智力如同四五岁小孩的傻乐。
我每天看得多了,甚至本能对他的笑也生出一种生理性反感。
第2章
所幸他随大人干活每天都早早起床,中午有时不回来,会有人带饭给他,晚上吃完饭洗漱,大多时候累得沾枕头就能睡着,我和他的交集如愿变得很少。
但寒假是个例外,或许是地理位置的关系,每年冬天这里的天都好似被捅了个窟窿,大朵大朵的雪花从上面漏下来。雪经常一下两三天,费力地推开门,一脚踩下去能埋到膝盖。下得再久一些,村子里就没人出来了,屋子里放着炭火盆,受潮的树枝木材一并堆进去,青烟从屋顶堆叠的瓦缝中逸出来,飘飘悠悠伸向天空。
十二岁那年,寒假刚开始那几天下了场大雪,枯草树枝都被压在一掌深的雪下,天放晴时,王富海来敲我家门。他戴了个大红色的毛线帽,露出冻得红彤彤耳朵,和脸蛋上最鼓的两团肉一个色,烦恼地拽了下帽沿:“我妈非得让我戴上这个,不然不让我出去。快点,都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