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爹爹监守自盗!
“我爹若真是固守粮仓,有粮不放,他何至于把自己都饿得瘦骨嶙峋?你可知我府上,除了我和我娘,爹和城中百姓的吃食并无两样,灾民啃树皮,我爹连树皮都吃不上……这样的人,会是一个监守自盗的人么?”
说道激愤处,沈秋檀的胸脯不停起伏:“更何况,持续近半年的旱灾,夏日炎炎,死尸遍布,可这些死人中有一个人死于瘟疫。萧大人,应该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都说事在人为,朝廷不作为,但我父亲能做的,全做了,不能做的也做了。一场旱灾持续了半年,但活下来的人足足还有六千,这放在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年代,都是没有过的;更何况,这个没有过,还包括没有瘟疫爆发。这还不够么?扪心自问,换做是你,这种情形下,你又能做到几分?”
她越说越激愤,胸中越疼痛,却不预备收敛:“就算是这些灾民能活下来这么多,靠的是去年自家的存粮,但要是没有我爹,这济北州早都乱了!”
泪水无声落下,沈秋檀红着眼睛,狠狠的瞪着萧旸:“其实本来可以活更多的人的,济阳城中,除了那六千百姓,还有三千将士,他们吃不饱穿不暖,以瘦弱之躯抵挡着袁贲的万余叛军,真真的与城池共存亡。他们也是人啊……凭什么死了,还要担一个污名?他们为国捐躯,他们的家人可有抚恤?他们是否也要和我爹一样,死了还要被知罪?”
“若是这般,谁还敢从军?谁还敢奋不顾身的杀敌!”
萧旸想要张口,沈秋檀的话如同炮仗一般,一说不停:
“你知道袁贲是谁么?她女儿用的是最好的银霜炭,缺衣少食半年多,袁贲依旧吃的脑满肠肥,你怎么不去查查,是谁给了他粮食,是谁在供给他粮草?是谁在撺掇他谋反?”
萧旸脸色微变。
袁贲谋反,还另有隐情?
“你做出一副救人于水火的菩萨样子,说施粥就施粥,可在最危难的时候,你又在哪里?朝廷的军队又在哪里?难道我爹守的是自己的城池么?现在事情过去了,需要善后了,就拉我爹出来顶罪,凭什么!”
“我……只是就事论事。”
“好你个就事论事。”沈秋檀没有再哭泣,泛红的双眼带着讽刺:“那我也就事论事。你问粮食去哪儿了,难道我不想知道么?但是,萧大人啊,你口口声声说我爹监守自盗,证据呢?普通民众看不清楚也就罢了,你还看不清楚么?”
“凡事讲究个证据,如此污蔑我爹,污蔑与我我爹死守城池的三千将士,你又是何居心?”
她扬起头,毫不避让的直视眼前的男人:“所以,该是朝廷给我爹娘一个说法,给战死的将士们一个说法,人虽然死了,但这个污名,我们不担。”
帐中一片寂静,针落可闻。
十岁的女孩子介于女童与少女之间,瘦弱蜡黄的脸上,哭过的眼睛更黑更亮。不像有些底蕴的人家讲究的那般哀而不伤,而是任凭心中的委屈全部倾泻出来,而且一泻千里……
情绪外放,不知收敛,张牙舞爪,毫无一般世家子女的克制明礼,便是自己的妹妹也没有这么张狂。
沈晏沣是怎么养女儿的?
萧旸不得不正视起这个女孩,以及这件事。
死尸骤然增多,加上天气炎热,如果不及时有效的处理,确实会爆发瘟疫,但历经半年多,济北州却没有人染上瘟疫。不难想象,若是瘟疫一旦爆发,不说是一个济北州,恐怕临近的济中和潍州也会跟着遭殃。
这的确是沈晏沣的功绩,无可辩驳。
萧旸眼中泄出一丝无奈:“沈九姑娘,确实……还有,你说袁贲造反,背后还有人?你……”
“启禀大人,那只小花猫找到了!”有人来报,喜形于色。
萧旸腾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吩咐道:“带沈姑娘回府城好生安置,不得怠慢。”
说完,便跟着那令官离去。
他一去,剑拔弩张的气氛随之淡去。
沈秋檀慢悠悠的站了起来。
这么久了,他竟然还在找小花猫?不信人,信猫?
想起萧旸之前的威逼利诱,沈秋檀愈发觉得,萧旸此人,怪异又狡诈的很,恐怕是脑子有病,当然,他看自己恐怕也好似看一个疯子。
…………
沈秋檀被抓了,但总有人成功的出了济北州的地界。
一个三十多岁的白净男人,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灰袍少年,走得十分匆忙。
“大姑娘,过了杜县,便不算是济北州的地界儿了,我们要不要歇一歇?”
那少年脸上涂得乱七八糟,因为天冷,又冻得通红,红红黑黑驳杂在一起,显得特别狼狈,看上去是极需要休息的。
可听了白净男人的话,那扮做少年模样的少女却道:“无妨,我还能忍得,还是要快些进京才是。”
留在这里一刻,危险便多一分。
爹已经死了,这里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她的未来,她的前途,都在京城。
第十七章 又变身了呢
济鲁十一州,原本不设道府,境内,自然就无节度使府邸。萧旸成了济鲁节度使后,直接占了原来济云州的刺史府当做自己的府邸,至于原来的刺史去哪里安府,就不是他管的了。
济云城成了府城,沈秋檀现在便被关在了城中萧府的一进单独的院子里。
至于萧旸那厮,还在城外三十里的军营之中,听说,在“威逼利诱”那只小花猫……
沈秋檀为无辜的小花猫默默的点了根蜡,又纠结起自己如今的处境来。
宽敞的木桶里,水汽氤氲,水面上还飘着花瓣,沈秋檀摒退两个侍女,自己退了衣裳,看到大腿上绑着的玉佩和银子安然无恙,才解下来,光溜溜的钻进了浴桶之中。
花香清淡,热水蒸腾,她满足的发出一声喟叹。
多久没有洗过澡了啊!
萧旸态度不明,但看上去还没有要取她性命的意思,她总不能太亏待自己。只是仍有些不可名状的烦闷,本以为城门大开,总可以想办法去京城了,没想到又被关进了更小的牢笼。
弟弟才刚出生,那个奶娘在自己的梦中只出现过一次,对其人品、手段一无所知,她能照顾好弟弟么?
不多时,她快速的出了浴桶,用老法子将那玉佩等物依次绑好,才又换上新衣。
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再度变身,搞得自己总是提心吊胆的,还有这些贵重之物,如果变身后能有个藏纳之所就好了……
正这样想着,鼻尖忽闻一股香气,身上也升腾起一股燥热来。
沈秋檀心头一紧,这熟悉的感觉……又要变身了么?
自从上回变作橘猫,已经风平浪静许久,现在这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