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移开目光,窒息久了,都差点忘了该怎么正常呼吸。姚一下意识去拉路之,想把他再往身边带一带;但路之突然蹲下了身,用指尖拨弄着一撮草。
“啊——”
墨墨在地上看到了什么可怕的物什,顿时惊叫出声,身子向后一跌。许易行扶了她一把,墨墨却挣开他的手,胡乱转了几圈,一幅无处落脚的模样,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路之奇怪的行为和墨老师的惊呼声,让众人暂时把那条悚然的蚯蚓抛到了一边;姚一、繁老头和许易行低头看去,随即心里的不适感更增添了一层。
众人脚下是一片草丛,草丛里开有红色的花,红花的花心是人脸,人脸张开嘴,嘴里冒出娇嫩的花蕊。
异常的不只是花,还有草。
草叶上附着有人形,与草叶同色的薄膜附着在人形之上。那些“人”表情痛苦,想要挣脱、想要正常呼吸,无奈他们的背部和草叶相连,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当前的处境。实则草丛里普通的植物占多数,但零零星星的人脸植株,让整片草地都变得不正常了。
好在繁老头刚才没有扯一些花花草草敷在姚一的脸上。
与身陷人面草地相比,大家还是觉得不如忽视那条蚯蚓,去“城市”里避一避。晚上没休息、大清早又受了惊吓,墨老师有点脱力,只好由许易行架着走。
姚一把匕首扛在肩上,避免匕首上锋利的地方划到草丛里的“人”。路之戴着眼镜,眼镜还算好使,便和姚一一起在前面开道。
后面是墨墨和许易行,前面是路之和姚一,心态很年轻的繁老头被夹在中间,莫名有点不爽。
天亮了,沉寂了一晚的草丛喧嚣起来。路之低头走路,只见途经的人面草和人面花的嘴部都在动,刺耳的声音就是他们发出的。然两拨人身处不同的语言体系之中,花草里人们说的话,走在外面的人一句都听不懂。
或者,花草里的“人”根本就不是在说话,只是在用最原始的发音方式表达心里的抗议。
路之发现,草丛里“有老有少”,甚至还有婴儿面孔。
繁老头在后面说:“喂,路之,你们游荡者就住在这种地方啊?”虽然险些虚脱,但墨老师还是拨出力气来“捍卫故乡的尊严”:“你说什么呢老头子?我们的世界风景美如画,这破地方还是属于你们的世界。”
怼了繁老头,墨墨意识到姚一和许易行也被牵扯进去了,只好软下来弥补说你们的世界也风景美如画,要不是游荡者们,你们的童话森林也不会黑化,可以继续美下去。
荒野和城市的交界线并不分明,或者说两者根本没有交界线,因为城市中也长满了杂草。令人起鸡皮疙瘩的是,杂草上仍然有人面,那些东西压根无处可避。
随着时间推移,众人所经之处尽是尖叫声。
蚯蚓硕大,在场的人中也没有“心本无物,安惹尘埃”的大师,所以这一客观存在的东西,不是想被忽视就能忽视得了的。路之看见了蚯蚓的身体上有什么一闪而过的东西,求证的渴望成了蛊惑人、召唤人的魔力,路之因之走向大厦,姚一也没来得及拉他。
姚一跟上去:“你做什么?”
路之和蚯蚓近在咫尺,伸出一只手,把掌心贴在蚯蚓的身体上。听到扣门声似的,方才被姚一的眼睛捕捉到的影子又出现了——现下,蚯蚓好比一个棕色透明的容器,容器中灌满了液体,而那影子其实是一个在药瓶中游荡的人。
呼吸平稳,路之和蚯蚓身体里的那个人对视。对方是位身形曼妙的年轻姑娘,长发如藻,此情此景让人想起水族馆里美人鱼的扮演者。与陆生的人假扮的水中生物不同,路之眼前的女孩子并没有戴那些叫人跳戏的呼吸装备;她耳根处的鳃,支持其在液体中自由呼吸。
姚一拢拳轻咳了一声,伸手在路之眼前晃了晃,把他的目光和美杜莎般的女孩隔开,怕他再看下去就要石化了。
路之却握住姚一的手,仍未转移视线,轻声说:“别动。”
分明是自己因打断别人的思维被嫌弃了,姚一却莫名开心,也不提醒路之松手,含笑说:“你早先在林子里的时候,碰到没见过的东西,也是动不动就发呆。但后来你不也知道了吗,你所谓的科学上的惊奇,只是构成另一个世界的亘古不变的基石……”两人的目光在女孩美丽而麻木的面庞上汇作一点,姚一继续说:“在婴儿的眼睛里面,普普通通的石头也是神奇的不是?”
路之:“你话好多。”
姚一:“……”
繁老头、墨墨和许易行也过来了,受了伤的姚一默默抽回手,后又恼火地在路之头上揉了一把。墨墨缩紧眉头凑近,无力再问“这又是什么鬼”,只站在旁边不作声。繁老头一手扶着假牙,一手戳了戳蚯蚓的皮;蚯蚓皮上蠕动的纹路看得许易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原因不明,大蚯蚓动了一下。于它本身而言,它的动作幅度不大,但和他体型相差几万倍的人们,则感受到了地崩山摧的前奏。钻石大厦抗住了震颤,纹丝不动,由此看来,大楼的设计者关于其抗震能力的构想并非一捅就破的肥皂泡。
在持续数十秒的轻微震动中,蚯蚓里的姑娘无声地尖叫了起来、抗噪地扭动;她转身之时,众人看见她背后长着许多带状物,细细观察,又发现那些带状物像极了活生生的蚯蚓。这一批蚯蚓的体型和外头的大家伙自然不能相比,然较之正常的生物,还是大了许多。
接着,女孩背后的蚯蚓开始蜷缩;立时,女孩像乘坐着什么荒唐的游乐设施,被急速带了上去,应该是到了大蚯蚓的头部。
路之没控制好平衡,偏到了姚一身上,姚一有意无意地环了下他的腰。
这时,大蚯蚓伸直了头部,仰望天空的样子像是在思考人生。正当众人惊异于那虫子中女孩的反应,一声小孩子的啼哭突然打破了寂静。在场的人中,墨墨对小孩子最为敏感,很快便循着哭声找到了蹲在大厦门口处的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八九岁,和墨老师班上的孩子差不多是一个年纪。
受了惊吓的男孩见人就扑,墨墨把他护在怀里,问他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爸爸妈妈在哪里、家在哪里。
男孩兀自抹眼泪,姚一冷不防沉声低喝了一句:“闪开!”时间紧迫,他也没来得及说出自己提醒的是谁、要让人“闪开”到什么地方去,就一把将那柄匕首掷了出去。
匕首垂直往上,与骤然下落的蚯蚓头猛然相撞,铿然作响。
蚯蚓被匕首划伤了,但没有停止动作,仍不顾一切地往下落。紧接着,路之眼前变成了黑色;被砸落而下的建筑碎片掩埋的一瞬间,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把眼镜摘下来放进衣兜。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