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禅秀轻轻阖目,之前穿着甲衣时总是挺直腰背,此刻放松下来,却像没骨头的猫似的,陷在藤椅中。冬日的暖阳照在他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脸上,有种舒适的暖意,一根枝条的影恰好落在他微闭的双目,使日光不至于那么刺眼。
许是许久没这样慵懒轻松,毫无负担地休息,恍惚中,他又梦见幼时在太子府北院玩耍时的情形。
在那个从来没有玩伴,总是寂静的院子中,他一个人也能寻到许多乐趣,譬如将泥土堆成小山,挖出山川河流,再捉来蚂蚱蟋蟀,封它们为“青将军”“黑将军”,指挥它们在“山川峻岭”间冲锋陷阵。
往往玩到夕阳落下院墙,一身泥土地被父亲提着后衣领,像拎猫崽似的拎回屋。
有时父亲也会陪他一起玩,告诉他真正的山川河流是什么样。但更多时候,父亲会沉默坐在院中,看着太阳从东边的院墙慢慢爬起,最后又从西边的院墙慢慢落下,经常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
幼时的李禅秀不懂,在他看来,天地从来都是这样,从有记忆时起,就只有院子这么大。但对李玹来说,却从来不是。
不过李禅秀好像也不需要懂,他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玩得很开心。
有时候,不知道反而不会痛苦,没得到过,反而不会难过。唯有知道了,求不得,才最痛苦。
李玹曾一度犹豫、痛苦、茫然,不知该不该将这个世界的残酷真相,告诉年幼无知的儿子。就这样一日拖过一日,太阳也一遍遍从墙头爬起,又从另一边的墙头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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