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登闻鼓一案后,他就被接进宫里去。做证词,听审讯,流程繁复得很。郑敬山刻意逼自己忘掉那段日子,不记得案子细节,只记得僧录司里的人轮流来照看。展刃哥哥教他防身拳。冯利叔叔带着孩子陪他玩七巧。红姑姐姐给他说漠北的狼王故事。
还有收养了他的父母,艳羡天下那对壁人。“宋家哥哥”和“裴家哥哥”。他从前这么叫,后来懂事,就改了口。
好多人爱他,可他还是不快乐。
郑敬山时常觉得自己性子贱。他明明比娈童案里千千万万的受害者都要幸运。他已经是最幸运的那一个。
可他每晚闭了眼,在偌大的行宫里,仍然总是梦见被陌生人抱在床榻上的那一天。
登闻鼓案发后,由林斯致亲自负责重修律法。豢养娈童,便和强奸幼女一样,要定重罪。十几年来,淫恶的风气渐渐地变少。人们关心的要事,从娈童之癖,逐渐转变为大梁日益减少的国库,八鲜行忽涨的菜价,和街坊的红白喜丧。
宏大的事情总是不引人注目。就像当年利运塔一塌,纵然那样壮烈,过了数月,百姓们背靠废墟过日子,也能渐渐熟悉了被巨大佛头凝视的每一天。
又顽强,又漠然。
郑敬山总觉得,也许娈童案也需要一个灾后重建的“僧录司”,来抚慰受难者的心。时人不讲究医心。若说自己心出了毛病,那只有巫医能看。闷闷不乐?一定是掉魂了。喝点符灰水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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