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妥的做法,是驻守在莱迪史密斯不前,等待下一次英国援军的到来,再度尝试三线驱入奥兰治自由邦中。但是索尔兹伯里勋爵强硬地下令,要求他继续按照此前商议好的战略计划继续前进,尽管没有援军,没有后助,前方也不会有军队与他汇合。“你必须得明白,阿尔伯特,在这种情形下,让不列颠的人民看到一颗冉冉升起的少将新星是如何带领着军队赢得胜利,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尤其是在我们经验老到的将领接连失败的如今,我们不能让人民完全对军队失去信心。”索尔兹伯里勋爵当时在电话中如此地告诉着他。
是不能对“你带领下的政府”失去信心吧,阿尔伯特当时心想着,但他什么也没说,他如今是军人,服从命令是他唯一的选择。即便他能反对,阿尔伯特也不会选择那么去做。他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被擢拔为少将,就意味着全国上下的希望都压在他的肩上——其他将领输了,只是输了一场战役,他输了,便意味着英国输了。
于是,他打下了克隆斯塔德,在付出了2000多士兵性命的前提下,如今驻守在这儿军队就只有8000多人,与正从金伯利及斯腾姆贝格赶回的布尔人军队相比,悬殊得不成比例。
索尔兹伯里勋爵承诺了援军,但阿尔伯特知道布尔人的军队会赶在那之前到来,他们已经在克隆斯塔德的周围布下了封锁线,即便援军及时赶来,也要折损一半在突围上。
他不能坐以待毙,布尔人不清楚此刻克隆斯塔德城中有多少士兵,也不知道英军的援军是否已经赶在封锁线完成以前到来了,这是他唯一的优势。他必须主动出击,赶在布尔人舟车劳顿,千里迢迢赶来而还未来得及休息的一刻,打垮他们的主力部队,让他们有所忌惮,不敢轻易入侵,才有可能撑到援军到来的一刻。
那会是一场极其惨烈的战争,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着归来。
因此他才将伊莎贝拉奇迹般的到来,看做是上帝给予他的一个征兆——一个再不抓住,就有可能永远失去的机会。
“连同莱迪史密斯战役,我总共赢了几场仗——是英国目前唯一在南非战场上得到的胜利。因此被提升是理所应当的。”他轻描淡写地说道,“英**队在其他战场上有所失利,因此他们想要用我的快速晋升来激励其他将领,我连受的伤都不如你多,想来还是你能说的故事更精彩。”
果然,这下她便滔滔不绝地说开了,说自己是如何学会了骑马,如何学会了握枪——尽管准头奇差,但至少能起一个威慑的作用;又说自己是如何惊险地一次次躲过布尔人的军队,甚至就连这次的封锁网,也是他们将马儿放开,托着沉重的行囊匍匐在草地中,爬了两英里的路程,才穿过了布尔人军队的防备。她将一切都说得那么有趣生动,仿佛吃苦受累也是一件享受的事,丝毫不提自己遭受的委屈,忍耐的痛苦,简直就如同走这一趟舒服惬意地像度假一般。
但阿尔伯特又怎会不明白?在雪山时,他知道伊莎贝拉同样吃了苦头,甚至不比这一次小,但那是为了自己的性命在挣扎,心境自然不可能与此时同样,她如今忍受的一切都是为了全然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人群,纵使无悔,却难无怨。
“我该走了,阿尔伯特。”
他的怀表就放在桌子上,银制的表盖摊开着,清楚地将分秒的位置显现给他们彼此。他早就知道这一刻要来,可他并不知道这一刻的到来会使人如此痛苦。
干净的衣物早已备好,行囊也有人替她收拾,里面装满了硬邦邦的面包,密封的果酱,蜂蜜,一大块新鲜风干的火腿,很久都不会腐坏。盐,火柴,替换的衣物,药品,这些必需品应有尽有,他甚至还嘱咐莱斯往里面放了钱,谁也不知道路上什么时候就会用到。这是战时,但英国先令仍然在这片大地上通用。
他为她做好了如此之多上路的准备,却唯独没有准备好要与她分别。
我还有可能活着与你相见,一同归家吗?
这个念头反复撕扯着他的内心,以至于他在她即将走出房门的一刻,竟不顾一切地拉住了她的手。
“别走。”他低声说,这还是他平生第一次做出这等不切实际的事情。
她叹息一声,回过身来将他抱住。
“我不走,你也不上战场,我们就像泰山的父母一样,”那是一个她曾在睡前告诉过他的童话故事,“找到一个人烟罕至的丛林,在树上搭建一个屋子,从此再也不会有任何人打扰我们,也不会再有任何理由能分开我们,你觉得如何呢?”
她勾着他的脖子,手搂着他的脑袋,嘴唇蹭在他的耳边,呢喃的声音比塞壬勾|引水手的歌声还要动人。他想说好,一千个一万个好,但他知道伊莎贝拉的意思是什么,他无法丢下自己身为贵族的职责,而她也不可能放弃去做她认为正确的事情。她必须要走,他必须留下,这就是现实。
“但至少我们会永远有这一天的回忆。”
“是的,我们会永远有这一天的回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Isnd.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我是一只美艳的蘑菇 40瓶;Nancy 30瓶;风行 20瓶;Isnd. 19瓶;江梓舟 16瓶;君思故乡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Isabella·
比勒陀利亚, 以伟人命名的城市。
日落时分,伊莎贝拉, 温斯顿,还有安娜爬上了比勒陀利亚城郊的一座山丘上, 借着阳光消逝前的光线俯览着整座城市。构成这座首都的颜色是象牙白与灰玫瑰色, 掩盖在黄翠交杂的植被间。山脚下,宏伟的总统府邸让它成为了整个城市中最为显眼的景致,顺着那条宽敞的石子路向下走去,便能看见许多用红花岗岩砖砌成的美丽建筑,伊莎贝拉说不准那是政府的房屋, 还是富有人家的住宅。石子路一路通向城市中央的那座典型的殖民地风格教堂, 尽管不像哥特式教堂那样繁复, 而是简洁大方,却仍然不吝啬地用大量昂贵的彩绘玻璃窗装饰着四周, 似乎连窗框也鎏着金边,在夕阳下反射着耀目的光芒处处彰显着这小国富裕的财力。
越深入德兰士瓦共和国, 路反而就越好走。奥兰治自由邦由于冲在与英**队交战的第一线,因此处处危机四伏,四周都是布尔人的军队。伊莎贝拉几个人不是没有想过混在逃离到奥兰治自由邦内的布尔难民中一起行动, 但他们找到的几支难民队伍人数都十分稀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