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略特勋爵,希望您不会觉得我过于冒昧——事实是,我现在非常需要与您单独谈谈。”
一丝带着惊讶的苦笑出现在了艾略特勋爵的脸上。
“您绝不会相信的是——我本要对您说的话,与您适才对我说的话,是完全一样的。而相信我,公爵夫人,您会希望让我先说的。”
“您想对我说什么?”
伊莎贝拉礼貌地反问着,但一个冷颤像只长毛蜘蛛般突然爬上她的脊背,带来了一种说不出的不祥的预感,也许是因为艾略特勋爵此刻欲言又止的苦恼神情,也许是因为突然滞停的气氛——
“在我开口向您表明一切以前,我希望让您知道,我并非是有意要挖掘出这个秘密,不如说它更像是一个无意中拾取的事实。同时,以我的荣誉起誓,公爵夫人,我可以向您保证没有除了我以外的人知道这件事——”
康斯薇露,有什么不对。伊莎贝拉在她砰砰跳得飞快的心跳声间隙中大喊着,每个从艾略特勋爵嘴里说出的字都像是在空中四处乱飞的小锤子,时不时便在她心上狠狠地敲打一下,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对方的话有这样的反应,就像是丛林的动物即将接近陷阱时预感到的那种不安似的,她,或者说过去的那个康斯薇露·范德比尔特有什么秘密能够严重到让艾略特勋爵用这样严肃,低沉,最重要的是轻得只能让她一个人听到的声音说出?她感到自己的脑子像一台呼呼旋转的马达,搅碎着一切有关的回忆与片段,试图在片片模糊不清的拼图中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康斯薇露,你有什么秘密还未告诉我——她喊道。
我没有,伊莎贝拉。康斯薇露同样迷惑不解的声音在她心里响起。
“——同时,我也可以向您保证,我绝对没有任何想要利用这个秘密伤害,胁迫,威胁您的意思。我深知这个秘密对于您,对于范德比尔特家族来说的致命性——尽管我还不知道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理由——但无论您给出了什么解释,我都愿意接受并相信——”
噢,天啊……
康斯薇露喃喃地说着,她语气里的不可置信甚至引得伊莎贝拉偷偷瞥眼向她看去——好在这时候艾略特勋爵似乎是因为不敢直视伊莎贝拉的眼睛,头微微向一边偏去,视线投在脚下的波斯印花地毯的某一角,因此不至于发现她的目光偏离向了一个空无一人的角落——只见康斯薇露瞪大了她那双眼睛,呆呆地看着艾略特——即使以一个鬼魂的标准来说,这样的行为看上去也有些惊悚。
他知道了,伊莎贝拉,他知道了。
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的伊莎贝拉差点便问出了“他知道了什么”这样一个愚蠢的问题,然而不到一秒,她也迅速明白了现状——
“——我与您进行这场的谈话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保护您免受这个秘密将来可能为您带来的任何伤害。您的丈夫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非常欣赏您的为人,无论是哪一方面的理由,都足以支持我做出这个决定。如果这个秘密被其他任何人得知,对您和公爵阁下造成的打击无疑是毁灭性的——”
艾略特知道她并不是康斯薇露·范德比尔特这个真相。
没有任何其他与她有关的秘密,能达到让艾略特勋爵如此郑重其事,如此不符合英国贵族内敛低调的做事方式而夸大形容后果的效果。
他不可能猜出眼前这个女孩的躯壳仍然是康斯薇露·范德比尔特,只不过内里的灵魂已是一个全新的人——他只可能猜测自己是范德比尔特家找来的一个几乎与康斯薇露长得一模一样的替身;倘若再大胆一些,便只能以为自己是威廉或者是艾娃所生的私生女,或者是因为某种原因而被隐藏起来的孪生姐妹——
但有一点艾略特没有说错,这的确是一个可以为伊莎贝拉带来毁灭性打击的秘密——她才不管马尔堡公爵会因此遭受什么影响呢。
那一刻,马尔堡公爵夫人完美的表情面具几乎要被伊莎贝拉打破一道裂缝,显出背后的震惊与恐惧,但她及时控制住了自己——甚至包括仍然跳动得就如同被人紧踩着踏板的缝纫机机头的心脏,也随之一起平静了下来。
那我们就承认,康斯薇露,这并不是世界末日。
在思考过程还未在脑海里成型以前,伊莎贝拉就听见自己先如此对康斯薇露说道,语气冷静得就像几秒钟以前艾略特勋爵的话语在她心中激起的莫名恐慌并不存在一般。
啊?
康斯薇露茫然地看着她。
我们不能承认,伊莎贝拉,想想这么做的后果,艾略特勋爵不可能有任何证据——
他敢坐在我们面前说出这个秘密——这个几乎等于不可能的事实——就证明他一定掌握到了什么令他如此确信的证据,康斯薇露。想想看,你说他曾在去年德文伯爵夫人举办的舞会上与你跳过舞,如果他清楚地记得那时的康斯薇露·范德比尔特是个怎样的女孩呢?
那只是一支短暂的舞,谈不上任何决定性。伊莎贝拉,我们身边所有的人都没有发现任何端倪,没有发现如今活在这具躯壳里的是另一个女孩——哪怕我的父母也是如此——即便他们察觉你的性格与我并不一样,他们也只会觉得是因为詹姆斯的事情导致了这一改变——
那么,我们一定有什么地方露出了马脚,一定有什么细节强烈到足以让艾略特略过任何比“这个女孩不是康斯薇露·范德比尔特”这个荒谬的事实都要令人信服的理由,直接得出这个结论。伊莎贝拉肯定地说道,艾略特还在来来回回重复他并无恶意的语句对此时的她来说几乎与耳边嗡嗡的苍蝇声无异。如果我们现在否认这个事实,为了双方的面子着想,艾略特勋爵一定会立刻结束这段对话,并且不再提起——我知道你会觉得那样更好,但我们就永远都不会知道究竟是什么暴露了我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要如何弥补才不能被别人利用,甚至要开始担忧是否已经有第三个人发觉了这个秘密——
可是,伊莎贝拉——
康斯薇露担忧地看着她,前者没有掩盖任何内心的想法,她惧怕承认了这个秘密的伊莎贝拉会遭遇不测——不管是被关进神经病院,还是被以伪造身份罪起诉——
还记得弗兰西斯说过的话吗,康斯薇露?逐渐理清思路的伊莎贝拉真正地平静了下来,安抚着几乎都要因为惊恐而变得透明的康斯薇露。任何贵族说出的任何话语都有它们的目的,那么艾略特勋爵的目的是什么?这个时代没有录音机,这间房间里没有第三者,即便房门外挤满了一百个企图偷听的人,他们也绝对听不到艾略特勋爵那轻得几乎像是在跟一只蚊子说话般的声音——如果他真的试图伤害我,或者利用这个秘密胁迫我做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