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唐点了点头,道:“最迟不过这两日了。若双城得了荀彻,三十万援军也有着落了。”
话音落下,只见海月只淡淡点了点头,却并未作声回应。空气里安静地可怕,景唐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向海月作别。海月站起身来送他,眼神却尽可能地避免着与他交汇。
景唐转过身来,轻轻叹了口气,便顺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荀彻得了景唐转述给他的委任状之后,思虑了良久,就在当天晚上便决定启程远赴双城。这样快的速度连海月都惊了一惊。送他离开平型关时,恰逢日落,一排大雁飞过天际,场景煞是孤凉。
送走荀彻的人们多半送到关城门前便止了步,唯有海月纵马一路将他送出十几里外的长岭。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荀师兄,无论前路如何,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大明当朝最伟大的将军。”
“海月,你放心。这既是师父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只是这么多年,虽为你的兄长,却并未照顾你太多。更多时候,甚至都是你来教我好些道理。”
海月垂下头来,她一身与往日不同的女儿红装,飞舞的发丝扬起来,在夕阳的映衬下格外美丽。她唇边含着微笑,静静地听着荀彻的话。
“我从小就不知家国为何物,以为只顾自己便算是不枉此生。可我竟错了。我的父亲是荀守义,我的义父是项楚。他们一个是护国神将,一个是江湖尊师,我又如何能辜负他们的遗志?此去万里,必恪守本心,报效家国,方才不枉此生。”
海月笑了笑,道:“这才是将门虎子的威风。师妹我在这里,便祝师兄马到功成。”
荀彻却静静地看着她,眼里尽是难得温柔。他伸出手去,轻轻将她耳边凌乱的发丝整理片刻,轻声道:“海月,你要好自珍重,万不能向以前那样冒进。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师兄不能再保护你,你一切多加小心。”
海月闻言知觉鼻尖发酸,忙不迭道:“我一定小心。天色渐晚,师兄早些上路。”随即又冲着荀彻身后的几名镖队的弟兄道:“众位一路小心。”
“月镖头保重!”
离别总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荀彻师兄,愿你此去不负故人遗志,更不负当年韶华。
第62章 收复青海 上
寂静的夜色之中,谷中空余鸟儿的鸣叫,空空荡荡。
海月站在营帐外,仰头看着长空月色,模样像是等着谁来。龙鹰王妃要降的消息,她早在白日里就写了书信告知江央坚赞,此时还没接到回复。
这一次,她是下足了决心。檀蒙若真心投降,她便不会再动兵戈;可是若檀蒙又是有备而来,她绝不会再留一丝一毫的机会给她。
但海月扪心自问,原来心底里是希望檀蒙能够真正投降的。
长岭一役,雁北血仇已报。待到自己亲自取下檀蒙和龙鹰王的人头,便足以告慰在天之灵。
等待中的黑夜总是如此漫长。海月欠了欠身,掀起帘布回到营帐,却陡然被一个强有力的手臂捂住了嘴巴,只觉腰间一轻,竟被环抱了起来。海月大惊,忙用手肘狠狠磕向那人。那人吃痛,将她放下,竟是轻轻放在地上,却并不是扔在地上了事。
海月定睛一看,却倒抽了一口冷气。
只见江央坚赞捂着肋部倒在地上,眼神里带着些许歉意,又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海月叹了一口气,扶着他手腕上的护甲拉他起来,轻声询问道:“赞普怎么找到我这来了,难不成又是偷跑出来的?”
江央坚赞面露委屈,将一个小布包从怀中掏出。他那双大手小心地展开来一看,只见那几个酥皮团子已没了形状,全散成一片。
“谁知你力气这么大,我直往后躲,这三个团子还是被你撞碎了。”
海月无奈地笑了笑,接过他手中的团子,道:“碎了也能吃。不过赞普大人,您总这样半夜跑出来,万一东平城有急事可怎么办?”
“我都批了两天折子了,不眠不休的,还不能到你这里看一看?”
海月想起今晚同檀蒙的会面,又正色道:“王上,檀蒙修书来降,我邀她今夜来与我会面详谈。若王上愿意,可否与她一见?”
江央坚赞顺势捡了一只蒲团,盘腿坐在地上,道:“我不见。那女人据说会以魅色迷人心智,我并非是心志坚定的人,所以不见。”
海月无奈地扶额,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那王上就躲在我这里,等我与她谈完再来告知王上。”
他们正说着话,只听营帐外有人通传道:“将军,城门外有一女子求见。她手中有将军的亲笔信。”
海月应了一声:“将她带到城楼上,我在那儿见她。”
江央坚赞这会儿认真地看着她,轻声道:
“海月,多加小心。那女人并非绝对的善类。”
海月点了点头,道:“赞普若在我这待得闷了,我便派人送赞普回城。”
江央坚赞闻言挑了挑眉,将高大的身子收成一团,缩在海月营帐的角落里道:“我并不占多大的地方,你莫赶我走。”
海月笑了笑,随手取了一件披风便走出了门。走出老远,这才发现手里还攥着那个小布包,她微微一笑,挑了一块酥皮丢进嘴里,一阵蜜意涌上心头,竟是这战火纷飞的年月里难得的快乐。
海月骑了一匹快马奔到城楼前,将缰绳交给侍从,独自一人上了城楼。
只见一个穿着斗篷的清瘦身影站在城楼边上,正对着远处西宁卫的城楼发呆。海月走上前去,站在她旁边看着远处。檀蒙见海月过来,看了她一眼,良久也没有说话。
海月则趁着她移开视线,仔细端详了片刻,确认是那一日的绿衣女子,便放下了心来。
“我以为王妃今日里,又要带两个傀儡随侍一旁。”
檀蒙脸上露出自嘲的神情,萎靡道:“带几个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论是几个人加在一起,也不如将军英明。”
“我有多么英明,也还不是被王妃耍的团团乱转。”
檀蒙看着她,眼神里陡然充满了恳切:“长岭一役,想必将军心中的狠,也解了不少罢……西宁卫中净是妇孺老弱,求将军放他们一马。”
海月正视着她,许久没有说话。可她眼睛里逐渐升起滔天怒火,与几乎汹涌而出的悲愤混为一片,像汪洋大海一般深邃。
“你们在雁北屠杀的五千余人,何尝不是旁人的儿子,父亲和丈夫?究竟是谁,硬要挑起这场战争!?又究竟是谁,违背合约,背信弃义!?你想过西宁卫里的人,何曾想过天下?这被你们夫妻二人当成手中玩物的天下!”
檀蒙双膝一软,无力地跪在地上。
海月看她这一副模样,突然觉得有一种前所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