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遥的话一点一点揭开了秦小琮记忆的封印。是了,那日天劫到来,根本不是他护住了贺琅,而是贺琅拼命护住了他,才使得他只被天雷劈了一。
那些墓灵,都是陆陆续续被贺琅搜集来的小玩意,只因为他说过,墓里太冷清了,他喜欢热闹一些。
他想看美女,贺琅就为他拿来了《十二女子夜宴图》;他想看戏,贺琅就找来了秋梨园;他想跟人比赛跑步,贺琅就把金木水火土五元素封在镇墓兽里,让他陪他疯跑……
他想吃糖葫芦,就给他买最好吃的糖葫芦;他想穿新衣服,就给他买新衣服……
是,贺琅,我想你好好活着,你为什就不肯了呢?
昆仑山的暴雨渐渐停了,然后,又过去了许多年。
秦小琮在昆仑神殿里住了来,每日念诵一百零八遍《地藏菩萨本愿经》。
他虽是神君,亦苦于求而不得。佛法超然于万物,有种种不思议之处。之前在墓里,贺琅为定他的心神,常为他念诵佛经,最常念的便是《地藏菩萨本愿经》。
除了念经,秦小琮也会隔几日去走一走,看看那些流落各处的墓灵都怎样了。有些墓灵愿意留在昆仑山里的,秦小琮就将他带回来,还有些已经转生有了新的人生,只要不作恶,秦小琮就随他去了。
只是,每次看到这些墓灵,秦小琮对贺琅的思念就愈发深厚。每次界回来,他都会愈发勤勉地念诵地藏经。
贺琅,以前都是你念给我听,现在我念给你听好?每一句,都是我对你的思念。我不信你就舍得离开我,我会一直等你回来……
有天夜里,秦小琮诵完经,趴在经书上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有只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的瑞兽进了昆仑神殿,一见到他就开始摇尾。
秦小琮觉得很有趣,起身要去摸的尾,瑞兽却摇摇尾,掉头跑了去。跑去几步,又回头看看秦小琮。他明白了,这瑞兽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秦小琮跟着瑞兽走啊走,越过高山,跨过大河,穿越无数光阴,来到了一座宅子面前。这宅子典雅质朴,且瑞气腾腾,瑞兽在宅子门停,回头看了眼秦小琮,甩甩尾消失了。
秦小琮抬起头,看到门上的牌匾,上书“贺府”。
一阵风吹来,秦小琮惊醒了。
什风这大胆,未经他允许敢进殿了。
“小琮,你怎睡得跟头猪一样?”有声音从头顶传来。
秦小琮抬头,是鹤形的白鹤子,正激动地扑楞着翅膀。怪不得有风……
“有什好事值得你抽筋一样抖翅膀?”秦小琮摘掉两根掉落的鹤羽。
“那颗蛋,”白鹤子激动地尖叫,“那颗蛋有动静了,裂了条缝了,新鹤神要壳了!”
“真的?”秦小琮也很高兴,“快去看看。”
白鹤子中的蛋,不是别的,正是先鹤神九羽留的那一颗。晋霆九羽离世后,就心心念念盼着蛋里的宝贝早日壳,盼啊盼,盼到他功德圆满白日飞升了,那蛋还是纹丝不动。飞升后的晋霆公务繁忙,只好把他的宝贝蛋送来了昆仑神殿,希望借着神殿的地气养一养他,好让他的宝贝早日壳。
这
颗蛋被白鹤子精心养护起来,日日供在云被中,每日涂抹一遍花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做烤蛋吃。
不容易啊,过去了这多年,界都换了不知多朝代了,这颗蛋终于有动静了。
秦小琮和白鹤子来到放置蛋的偏殿。
“咔嚓咔嚓”数声,蛋壳上已经布满了裂纹。
白鹤子激动地一阵颤抖,“马上要来了,天啊!”
说话间,蛋壳分五裂,一只纯白的、毛绒绒的小仙鹤露了脑袋,冲着秦小琮:“啾!”
“真爱!”秦小琮被击中了内心,朝小仙鹤伸手。
“啾啾—!”小仙鹤欢快地叫起来。
“啾啾——!”
“啾啾啾——!”
一时间,鹤鸣声此起彼伏,原来,仙鹤一族感应到新鹤神诞生,正纷纷往昆仑神殿汇聚。
“啊啊啊啊,老子的子,九羽给老子生的崽!”一名身着黄金铠甲的神将狂叫着冲了进来,惊飞了许多仙鹤。
此神将正是晋霆,他欣喜若狂,一路连滚带爬到了小仙鹤旁边。
“啾!”小仙鹤萌哒哒地冲他叫了声。
晋霆再也承受不住,眼睛一翻晕倒在地。
“啾?”
小鹤神的诞生为天地间增添了一抹喜气。晋霆对他的宝贝子什都满意,就一点颇有微词,小鹤神除了管理鹤族事务,还兼掌人间生育送子一事。一个大好男,怎的会管起来妇人之事了,晋霆实在是想不通。
当然了,没有人在意晋霆这种陈旧狭隘的思想。小鹤神落地后,见风就长,不过三日就化成人形。他虽年幼,眉眼间却越来越像九羽,晋霆每次看完他都会偷偷哭一场。
小鹤神性子也像九羽,冷清清的,小小年纪就极为镇定。这日,他回到昆仑山,邀请秦小琮去界走走。
“伯母,人间有位贵人要降生,您有兴趣看看?”
秦小琮拉脸,“告诉你多遍了,不许这叫我,叫我伯父。”
“是,”小鹤神眨眨眼,“父亲说了,贺伯父才是伯父,你在面,然是伯母。”
秦小琮:真想在孩子面前骂人!
不过,秦小琮倒真是好奇了,到底是哪位贵人,劳动这位尊贵的小鹤神亲界,便答应和他一起走一遭。
谁知,这位即将降生的贵人并不是小鹤神亲送生,而是另有别的大神。
秦小琮跟着小鹤神来到了人间,在一座典雅质朴的宅子前停。看到这座宅子,秦小琮的心狂跳起来。
这宅子……很多年前,他在梦里见过的。在小鹤神壳那日,他梦到过,之后,他天上地搜寻了无数遍,都没找到,他以为,那真的只是一个梦。
秦小琮抬起头,那宅子上挂着一枚乌木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两个大字:“贺府。”
小鹤神一指天空,“来了。”
贺府上空突然佛光漫天,秦小琮看到,地藏王菩萨和谛听一现身了。
那谛听,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和他梦中所见一模一样。
秦小琮喉头一紧,完全不敢声。生怕他呼吸重了,便会将他吓走,那个人,就再也不会现
了
地藏王菩萨冲他点点头,随后,他和谛听身影一消失了。
“来了。”小鹤神道。
他话音刚落,一声稚嫩的婴哭声从贺府里传。
二十年前,京城数代清贵的贺家诞生了一位小公子,取名为贺琅。据说,这位贺家公子很不得了,生时佛光漫天,还有高人看到有神仙在为贺夫人护法。
这位贺琅公子三岁文,岁武,随着年岁渐长,愈发生得玉树临风,清俊倜傥,为他说媒的人络绎不绝,贺府的门槛都被踏破了无数次了。
原本,大家以为这位贺小公子会像他的几位哥哥一样,通过科举入仕,光耀门楣,谁知,等他长到十八岁,竟脱了世间衣服,换上道袍,离开家门求仙问道去了。贺琅此举惊掉了京城无数人的眼珠子。
后来,有流言渐渐传开。据说这贺琅从小就不正常,患有离魂之症,发起病来就会乱涂乱画,画的还都是一个人,那画中人跟数百年前一个王朝皇子所作的画一模一样!
还听说,为了治好贺琅的病,贺家专门给他请了个高人做师父。这厢贺琅入道,便是时候到了,了却尘缘成仙去了。
而贺琅,然是听不到这些流言蜚语的。他跟着他的师父上了昆仑山,到了昆仑山脚,他师父—济世仙君道:“徒,你我两世师徒缘分已了,往后的路还得你己走。”
贺琅明白,他师父说要走,便是真的要走,便不再多言,跪,恭敬地冲济世仙君磕了三个头,“徒拜别师父。”
济世仙君强忍住跪回去的冲动,僵硬笑道:“快起来。”
济世仙君要哭了,他何德何,两次收大荒主为徒呢?呜呜呜,早就知道他这个徒弟不一般,谁知来头这大。大荒主,您老人家别再拜我了,我的仙寿折不起啊!
伏羲神君也真是的,既已得知大荒主重生了,还不赶紧地抱走,偏逼着他界再来做一回大荒主的师父。说什怕己控制不住,早早吃掉还在长身体的大荒主。这……两个作精!
总算熬到了现在,大荒主也长成了,神君您老人家,我给您送到嘴边了,该怎吃,赶紧的吧!
济世仙君忙不迭地跑了。
等贺琅抬起头来,济世仙君早没有了身影。贺琅叹了气,看看眼前苍翠的昆仑山脉,一股异样的情绪弥漫在心间……
贺琅行走在昆仑山中,只觉心旷神怡。
至午时,山里突然起了暴雨,贺琅就近找了个山洞躲雨。
山洞里温暖干燥,且洞穴深处隐隐有灵光泄。
贺琅循着灵光一路往里走,看到了令他震撼的一幕。洞穴深处竟然有一尊青玉雕像,雕的是一位眉眼笑的男子,明艳动人。
贺琅痴痴地望着那尊雕像,这雕像的容貌,与他所作之画一模一样!
贺琅不舍得离开他,围着雕像转悠了一午。
如果贺琅再仔细一点,就会发现雕像的脸颊上已经泛起了薄红。
一直到了晚上,贺琅实在撑不住,在雕像脚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的,他听到有人在唤他,“贺琅,贺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