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怅然若失，也松了气，却也没再说什，一时就有嬷嬷前来迎她，小惠也过来，陪着她上了马车。

那马车缓慢地驶庄院，绕过大门后，行在院墙外那条路上，路边便是浅水，水上芦苇成片，被风一吹，芦花飞扬。

她就在飘飞的芦花中回头望，却见那红瓦院墙内的楼阁上，一道挺拔的身影正立在那里，望向己这方向。

然是萧湛初。

萧湛初这个时候也看到了她，隔着纱帘，清淡幽深的目光好像穿透而来。

顾玉磬收回目光，落纱帘，倚靠在马车的引枕上。

回到家中后，先换了衣裙，幸好她衣裙多，都是由小惠掌管，其丫鬟未必记清楚，也并不知道她那身并不是己原来穿着的，倒是蒙混过去。

小惠对她忠心，然不敢说什了。

换后，稍微洗漱，便过去了母亲那里，将拜访汝平县主一事一一说了。

安定侯夫人带了三个媳妇，将事情前后盘问一番，之后几个人又开始商量起来，毕竟汝平县主的突然示好让人摸不着头脑，那一日顾玉磬进宫，太后对她的喜欢也显而易见，这其中是否有别的什意思？

安定侯夫人想着顾玉磬的亲事，疑心到这个上面，把两位公主面的年轻郎都数了个遍，甚至连皇子那里都想过了。

顾玉磬从旁听着，己母亲掰着手指头想了所有的人，并未想到萧湛初那里。

她心里明白，见在大家的心里，想都没想过己嫁给萧湛初吧，毕竟己是订过亲又退婚的，年纪又大，萧湛初那样的，应该是世间最好的才配他。

安定侯夫人和几个媳妇叨叨了半响，也没个着落，最后不了了之，反倒说起来宁国公府送来的新鲜野味，说是让人烤了来晚间用。

又说回头家庄子上的什，送给宁国公府一些。

因双方都有意亲事，虽还没成，但其实已经比以前更为亲近了。

顾玉磬听这个，干脆收了心，在家潜心女红，并学着掌家。

女人总归是要嫁人的，嫁洛商她知足得很，嫁过去就是嫡长媳妇，说不得要掌中馈，重活一世不容易，她得好好经营这辈子。

顾玉磬甚至盘算着，如果嫁过去尽快生个一男半女最好了，所以那黑苦的汤药，她到底捏着鼻子给己往。

不吃点苦头哪行，不吃点苦头生不孩子，再疼爱的公婆怕是也要有些说道了。

安定侯夫人见她这样，然不免感慨，想着到底是长大了懂事了，又想着她明年要嫁去，竟然暗地里有些不舍。

顾玉磬潜心备嫁，往日相熟的小姐妹便来往了，外面的事然也知道得不多，还是那天过去别人家做寿，偶尔间听到一嘴，关于萧湛初的。

于是她便知道，萧湛初如身子好了，搬回了皇子府，还被圣人委任了许多差事，越发息了。

也听说萧湛初要订亲了，订亲的应该是冯大将军的女冯紫秋。

“那冯紫秋如得意得很，你没见她那样，笑得合不拢嘴，仿佛已经成了九皇子妃，别人一提九皇子，她便脸红。”

这说话间，恰看到了冯紫秋，冯紫秋穿着宝石草绿捻金斜襟攒缠枝宫装，在这深秋之日，笑得娇俏动人。

顾玉磬看着，只淡淡地收回目光来，平心而论，冯紫秋这人还不错，才貌双全，性情单纯，对萧湛初也算是痴心一片，上辈子煎熬着一直等，死活不嫁人呢。

她到底是对萧湛初存着怜惜，想着他那清冷疏淡的性子，如果找个这样的，慢慢地暖着，总是把心暖热了，也算是不错的姻缘了。

至于后面关山侯家的女，到底年纪小，比他小，未必就对他这般痴心，况且关山侯如并不在燕京城，倒是要等三年呢。

最紧要的是，黄贵妃喜欢，黄贵妃喜欢，婆媳处得好，他多烦恼。

说话间，也有人问起来顾玉磬的婚事，催着她道：“你快些吧，也不总拖着。”

顾玉磬笑而不语，也就不提了，大家看她不说，也都有些不好意思，谁都知道她退婚了，如还没着落，总不好揭人伤疤。

这时候洛红莘过来了，她是嘉兴公主家的媳，然被人高看一眼，她一过来，便挽着顾玉磬的手，亲热得紧，又说起家女嚷着要找顾玉磬玩，又说己娘家得了什什，要给顾玉磬送过去。

本来在座几个都有结洛红莘的意思，听

了这话后，顿时明白了，洛红莘便是和顾玉磬关系再好，也不至于拉着娘家给顾玉磬抬面子，再想起宁国公府的那位，然知道怎回事了。

宁国公府的洛商，未婚妻一家遭了事，没过门的妻子也客死他乡了，如看来，倒是成就一个顾玉磬。

众人想起洛商也是一表人才，如在官学读书，看着前途倒是好，一时不免感慨，想着顾玉磬好生运气，年纪不小竟然还遇到这一个巧宗。

顾玉磬然注意到了大家的反应，不免觉得好笑。

好像和上辈子差不多，满燕京城的人都情她，觉得她怕是嫁不去了，上辈子，她一转身就十里红妆嫁给了她高攀不得的萧湛初。

这辈子，不要那萧湛初了，嫁给洛商，其实也很不错了。

转眼便到了腊月，这是顾玉磬往日最喜欢的年月，先是腊八里做七宝五色粥，之后便是二十交年，灯火繁盛，爆竹阵阵，安定侯府请了僧人来作佛念经，准备了酒果送神，烧了纸钱，贴了灶马，各权贵之家，都请杂耍戏班开筵。

顾玉磬也终于清闲来，不再闷家里做女红，也上街去看那舞狮的杂耍，到了街上，便遇到几个相熟的姐妹，大家想约一起吃茶，并在茶楼上看热闹。

谁知道说话间，却听得外面动静，大家侧耳一听，便抿唇笑起来，边笑边看向顾玉磬。

顾玉磬听着，便知道原来是几个郎也过来喝茶，其中一个好像有洛商。

其实往日也是相熟，但从双方有了那个意思，反倒不怎来往了，要避嫌，不曾想如竟然恰好遇上。

小姐妹都是往日相熟的，想着顾玉磬如还没曾订也不容易，便有心给她方便，故意道：“还是去看那舞狮的吧。”

几个人合伙硬是把她推去了，她没法，只好去，去果然碰到了洛商。

洛商日穿了一身宝蓝交领锦袍，外面披了大氅，倒也丰神俊朗，他见到顾玉磬，也是微怔了，之后便笑了。

这种事，彼此然心领神会，顾玉磬一低头了茶楼，洛商没多久也去了，买了一些小吃食，陪着她看舞狮。

顾玉磬看他递过来，是一包炒榛子，笑着捻过来一粒放在中吃

了。

“我听红莘说，最近你忙着？”

“嗯，母亲的意思，让我学着掌家，往日我在女红上不太上心，如却是要拿起来了。”

洛商听闻，低低笑了：“倒是没什要紧，以后以慢慢学，做女红费眼，仔细别伤了眼睛。”

顾玉磬听着这话有维护之意，想着日后嫁给他的日子，不觉心荡神驰。

平心而论，便是己不被耽误了，洛商都是难得的良婿了，重活一世，己求什，嫁给洛上，那便是握在手里的安稳和熨帖，只要她肚子争气，为赵家开枝散叶，熬上年头，便是宁国公府的当家夫人了。

耳边的锣鼓声震天，顾玉磬看着那舞动的狮头，不免想着，许多年后，如果己成了宁国公府当家夫人，萧湛初会是怎样？

该不会已经登上大宝，成为至高无上的圣人？

她轻轻咀嚼着中的榛子，心里就那胡思乱想着。

这个时候，身边的洛商仿佛说了什，锣鼓声太大了，她没听到，于是她微微侧首，笑着去听他说。

他略俯首来，声音却略显局促：“正月十五，到时候一起来看灯火。”

顾玉磬颔首，心间泛起丝丝甜蜜，笑道：“好。”

于是他也便笑了，笑得温煦包容。

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是不知，在那茶楼对面的一处阁楼，穿了黑色貂锦大氅的年，被窗棂分割开的阳光落在年冷瓷一般的肌肤上，他沉默地俯瞰着这一切。

他紧盯着顾玉磬唇边绽放的那一抹笑，温柔到极致的笑。

他这件大氅上，尚存着她的馨香，她却并不是他的什。

萧湛初垂睫来，掩住墨黑幽深的眸，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却轻轻敲打在朱红窗棂上。

第26章 求娶

过了腊月二十, 很快便是年了。

安定侯府挂起了灯笼，贴上了钟馗门神还有桃符，顾玉磬不爱那些, 便让三哥写了一副对子贴上了。

贴上后，她看了看，还是不太满意：“你这笔锋，到底是稍嫌文弱了。”

顾三：“啧啧啧，好大的气。”

顾玉磬便不解释

了, 她见过最喜欢的字便是萧湛初的了, 不过这辈子她是没有机会再看到了, 既看不到，也就不去想了。

换上新衣，吃了饺子，放着鞭炮玩，这一天过得是畅快, 晚间时候便是守夜, 地龙烧得足足的, 再一个抱着一个铜暖手炉, 大家一起玩叶子牌, 叶子牌还是安定侯夫人昔年的嫁妆，是一幅古老的玉牌子，据说是前朝皇后用过的，平时根本不舍得拿来，也就是过年时候用了。

顾玉磬玩了几把都输了, 便不想玩了，让嫂子陪着爹娘玩，一家子玩得笑哈哈, 全然没了往日的拘束。

初一进宫贺岁，初二便开始各处走动拜访了。

顾玉磬疯玩了两日，身上便有些懒懒的，也没怎去，直到初安定侯夫人回去娘家霍大将军府，她才跟着过去，她想霍如燕，心里也终于琢磨明白怎戳穿霍如燕那个夫婿的事。

那个夫婿有病，她以先设法找到给那人治病的大夫，再行计较。

她心里想着，这事务必要慢慢来，免得如燕受了打击难受，得先宽慰着，告诉她退婚了也没什，左右还再找，己这不是马上就要订亲宁国公府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