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孰知,第一名竟然不是他,而是文节--赵倩的儿子。
陈才心中有些不爽,哼,赵倩的儿子!
目光往下移--第二名方新。方新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陈才哼了一声,目光继续往下--第三名孙立,第四名高鹏,第五名秦岭……
前十里面都没有他的名字,陈才感觉有些不妙,一目十行快速扫描一遍榜单。
前二十,没有。
前三十,没有。
前四十,没有!
……
陈才心中惴惴,目光沿着红榜一路往下,直到最底部,依旧没有他的名字!
不,不会的,一定是自己看漏了!
陈才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依旧没有他的名字!
他……落榜了?
而在此时,一个中年书生匆匆赶了过来,鞋子衣摆上还沾着泥巴,很是狼狈。这书生快速看了一遍榜单,忽地一拍掌乐道:“好险好险,我有一道题没写,本以为定然落榜!没想到还能得四十七!”
中年书生满脸庆幸,陈才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他明明有押题集,明明全都答对了!怎么空白一道的上榜,他却落了榜?!
“错了,一定错了!我全都答对了为什么没上榜?!不可能!这不可能!”
那中年书生听到声音转头一看,这不是第一试的第一名陈才嘛!他第二试没过?见陈才这语无伦次癫头癫脑的模样,中年书生有些不忍,跟陈才道出了玄机:“年轻人,县试除了看你答对几道,还得看你字迹如何。书法,可是一个书生的基本功。练一年和练十年,区别可大着呢!字差了,文章写出花也没用。”
这中年书生考了十几年的县试,才学可能没长多少,但里面的门道摸得透透的。陈才前些天跟一群书生在大膳楼喝酒清谈,切磋诗文,中年书生也在场,看过陈才写的文章,文章虽好,但字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没下过多长时间的苦功夫。
“可是第一试……”陈才不相信中年书生说的话。第一试的时候,他的字也是这样的!肯定不是字的原因!
莫非……是前两天珍珠的事情?知县夫人与那人交好,自己那天对她不恭敬,是不是她在知县夫人面前进了谗言,断送了自己的前途?
越想越觉得可能,陈才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年轻人,好好临摹书法,这比什么都重要。”中年书生说道。
中年书生好心劝告,听在陈才耳中却像落井下石,瞪了中年书生一眼,陈才骂道:“小人得志!”
“诶!你这年轻人这么说话的!古人云:故言,心声也;书,心画也。声画形,君子小人见矣。字如其人,一手好字比什么都重要!”
陈才却不理会中年书生,转头就走。
“陈郎你等等我!”李芙蓉连忙追了上去,走前她还不忘怒瞪中年书生一眼,记下中年书生的样貌,等她回家,一定要派人狠狠修理这混蛋一顿!
中年书生“啪”的一声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你这人,怎么就管不住自己一张嘴!多管什么闲事!”
李芙蓉追上陈才,小心翼翼地安慰道:“陈郎,你别着急,今年只是一时疏忽,我们还有明年。以你的才学,加上我李家的财力,何愁没有出头之日!”
“让我自己待着。”
现在的他,只想一个人好好静静。
陈才浑浑噩噩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陈家祖坟,父亲陈升墓碑之前。
看着灰白墓碑上那暗红色的碑文,陈才“哇”的一声,哭得像二百斤的娃娃。
“爹!孩儿过得好苦啊!”
陈才向陈升哭诉自己的委屈,在家时被那人压迫,去了书院被同窗排挤,娶了个媳妇还被岳家看不起,考了个科举又遇上黑幕,明明该是第一却名落孙山……
总而言之一句话:总有刁民想害朕!
“爹!孩儿好想你!”
如果爹还在,定然不会让别人欺负他的!
忽然,陈才听到背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连忙擦干眼泪,回头一看,一个衣着陈旧,面容沧桑的老妇人提着装着香烛纸钱的篮子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这老妇人看着五六十岁的模样,皮肤黝黑粗糙,脸上皱纹密布,很是愁苦;穿着一身破旧的、不合身的布衣,袖口、关节处都已经磨损出了破洞;脚蹬一双草鞋,露出半个脚掌伤痕遍布,泥迹斑斑。
不知为何,陈才总觉得这老妇人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她。
“小才?是你吗?是你吗小才?”老妇人有些激动地问道。
“您是?”
“我是香姨啊!”
☆、第35章 坏妈妈35
乌云蔽日,天地昏暗,刮过的大风带着浓重的水汽,眼瞅着一场暴雨即将来袭。
长街之上,小商贩们收起了摊子,行人加快了脚步,匆匆往家里赶去。
陈才失魂落魄地在长街上走着,香寡妇的话在他耳边不断回荡着,像是一把铲子,一铲一铲的,将他内心最深处的怨恨挖掘--
“你爹是糖大姐害死的!”
“我跟你爹真心相爱,但我们发乎情,止乎礼,绝不像糖大姐说得那般龌龊!我可以性命担保!”
“当年你爹来找我,是向我借钱给你交束脩,可糖大姐却以为我们在偷情,打上了我家,在我门前大喊大叫。你爹怕了你娘,也不想给你娘借题发挥的借口,这才爬墙逃跑,没想到竟……”
“如果糖大姐肯多相信你爹一点,肯宽容仁善一点,你爹怎么会死!”
“都是她!一切都是她害的!”
原来,当年的真相竟是如此?
爹真的是那人害死的,自己当年真没冤枉了她!
爹,您真是冤屈,生生背了十几年的荒淫骂名!
陈才沉浸在过往的仇恨之中,没注意到前面酒馆走出一个酒鬼,跌跌撞撞的,摔在陈才面前。没等陈才开口,酒馆追出一个胖女人,正是酒鬼的婆娘。酒鬼婆娘一手叉腰,一手揪住酒鬼的耳朵,将酒鬼从地上揪起,张口骂道:“喝喝喝!醉死你!”
“醉了好!醉了好!嗝……醉里什么都有!不愁了,什么都有!”
“有个屁!跟我回家!”
“疼!疼!耳朵要掉了……”
酒鬼婆娘揪着酒鬼的耳朵,骂骂咧咧地揪着酒鬼回家。
“什么……都有……吗?”陈才神不守舍地看着前方的酒馆,看了许久,缓缓抬起脚步,走入酒馆之中。
进了包房,陈才一拍桌子,恶声恶气道:“小二,来两壶酒!”
“客官要什么酒?”
“什么酒烈来什么!”
一碗碗烧刀子下肚,辛辣的酒液顺着喉管直灌腹中,如热炭般停在胃部,灼烧着,翻腾着,挥发着。
酒意随着热气由内而外地泛出,脑子开始昏昏沉沉起来,无数往事走马观花般在他脑中一帧帧掠过。
犹记得小时候,他们一家三口过得多快乐,爹教他读书习字,奶奶照顾他生活起居,虽然没有多少钱,但是一家和乐融融,过得很是满足。但只要那个女人一回来,整个家的气氛就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