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提琴家自那天起就喜欢上了给他写信,分享着她的觉得有意思的所有事。这种含蓄的纸上交流让独居的他一个人的时光变得不那么难熬了。
肖邦喜欢上了收藏这些纸张,每一次看到它们都会神奇地变得快乐起来。
今天的信件上她分享着自己得到帕格尼尼门票的曲折经历,信纸上鲜活的“c小姐”是他手下这段旋律的灵感来源。
只是很遗憾,我也给你准备了门票,却似乎晚了一步啊。
肖邦停下了演奏,他站起身来注视着这两张门票,心中隐隐有些嫉妒的滋味。
如果和你们没有住在一起,是不是你就会陪我去听帕格尼尼呢?
他捂住嘴掩下一阵轻咳,为自己生出这样可笑的想法摇了摇头。他抽出一张门票,铺开一张信纸速速写了一段,将票和信叠在一起封好。
既然某人从德国来了巴黎,那就陪我去看场音乐会吧。
帕格尼尼的票,总不能浪费了不是吗。
……
“你好了吗,夏洛琳?容我提示一下,马车已经在楼下等了一刻钟了,如果你不想错过帕格尼尼,那你该快一点了。”
坐在沙发上的李斯特饶有兴味地拖长着音调侃着难得磨蹭的夏洛琳。
“等、等一下,我擦完松香了,等我换一套演奏弦我们就走!”
琴室里的小提琴家大声回应着钢琴家。
“擦松香?换弦?你在鼓捣着些什么?”
坐不住的李斯特立马冲进琴室,看到夏洛琳在给她的提琴重新换弦。
“弗朗茨,我想带我的提琴去听帕格尼尼,所以我要把它调整到最好的状态。”
她头也不抬,专注着手上的小提琴。
“我亲爱的小姐,你在开玩笑吗?”
“我亲爱的先生,我很认真。”
“带着你这琴箱一起去听音乐会?”
“对。”
“开什么玩笑?”
“你估计不会懂的,这是一种信仰加成,来自帕格尼尼的音乐开光,这种幸运我绝不会错过!”
神采奕奕的夏洛琳成功地逗笑了李斯特,原来她也会有这么幼稚想法的时候啊。
“你笑什么,弗朗茨,我很认真的!”
“不,夏洛琳,我只是需要提醒你,你的琴箱是带不进会场的。和肖邦的演奏会不一样,那是帕格尼尼,会让欧洲疯狂的帕格尼尼!”
夏洛琳所有的兴奋都消失无踪,她乞求着李斯特不要给她这么绝望的消息。
“真的不可以吗?”
“绝无可能,你的提琴会被扣押在音乐厅之外,等结束了你才能拿走它。”
果然,人都是贪心的动物,永远不知道满足。自己果然还是太贪心了。
夏洛琳不舍地摸了摸她的小提琴,遗憾地把它放回琴箱。
怎么会舍得你难过呢,连遗憾都不可以啊。因为你对我而言,已经是特殊的存在了。
李斯特笑了笑,走上前去。
“给我吧。”
“什么?”
“小提琴带不进去,你的琴弓还是没问题的。”
“!”
她双眼亮如晨星,欢快地递上了松好的琴弓。
他接过她的宝贝,取出一根绅士手杖拆开,稳稳当当地把它放在中空的杖身里。
还能这样的吗?!
“走吧,我亲爱的夏洛琳,我带你去听帕格尼尼。”
“弗朗茨,我赞美你,用最美好的词汇赞美你!”
她飞奔过去,热情地挽住了他伸出来的、空荡孤单的手臂。
……
音乐会会场,第二排中间的两个位置。
“弗朗茨,你为什么喜欢买前排的座位呢?”
“方便看每个音乐家不同的演奏方式以及最好地奉献掌声。”
“那为什么这次不坐第一排了?”
“呃……这涉及到一会我要做点别的事,第一排……不太好。”
李斯特有些尴尬地回复着夏洛琳,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就把手杖递给了她。
“拿好你的琴弓,为了你的‘信仰’。”
听着钢琴家的话,瞬间小提琴家的想法全数哑火。
会场的烛光突然被熄灭了,就剩舞台中央还有火光。
夏洛琳右手握紧手杖,左手突然抓住李斯特手腕的衣袖,直直地盯着那片光明。
一阵阵轻微的颤抖从手背上清晰地传来,让他有些意外。
你在紧张,就因为要听到帕格尼尼了?
黑暗隐去了李斯特有些意味不明的笑,他翻过手直接握住了那只颤抖的柔软。
坚定地、不容拒绝地,自指尖传递着来自他的支持的力量。
她睁大了眼睛,颤抖在一瞬间被驱逐出身体,奇迹般地平复了下来。
就在这一瞬间,身后、进场的门那边,传来了欢快的小提琴声。
那是瓜奈里绝妙的声色,那是近乎两百年前的cannone原本的声音——
那是,在演奏的帕格尼尼!
☆、
夏洛琳静止在座位上, 从听到第一声小提琴的欢唱起, 就被施了石化魔咒。她的双目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周身的一切都是虚无,僵直的她似乎连通着座椅被无形的力量拉着无限快速后退。
后退到那个拉着小提琴的人身边。
后退到那个唯一能听到的发声点。
明明是那么欢快的旋律, 她却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晶莹的水花从泪腺中偷溜出来,在眼眶里变成粼粼波光。
足够了,所有的不甘与委屈、思念与寂寞,都在这越来越近的提琴声中烟消雨散了。这场跨越近两百年时光的奇幻之旅,根本的意义就是听到帕格尼尼的音乐吧。
夏洛琳轻轻从李斯特那抽回手捂住自己的嘴唇,复杂的情绪交织让她害怕自己会哭出声来。
看到她这副模样,李斯特也不知该如何形容现在自己的心情, 帕格尼尼的琴声独一无二,但夏洛琳也是世界唯一。
他们相处了一年半, 他只见她哭过四次——
第一次,因初见对他的冒犯;
第二次,因他月光里的爱情;
第三次, 因这个人的门票;
第四次, 因这个人的演奏。
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毕竟我和他, 平分了你一半的眼泪。
好像还是那么糟糕,毕竟我会嫉妒,所有让你哭泣的音乐。
从怀里掏出手帕, 李斯特伸过去蘸去她眼角的水滴。夏洛琳因这轻柔的擦拭而抬起头, 他顺势拂去她所有的眼泪, 把帕子塞到她手里,突然把她揽到自己怀里。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三个小节后我就放开你。”
他用极低的声音嘱咐她,这绝对不是他会在别人音乐会上做出的事。
她立即懂得了他的意思,为他温柔的体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