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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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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稀罕。当年胡宗南来时,这些独立树就成了老百姓给八路军报信的“消息树”,就因为它并不乍眼。

可是官生娘却说它:为娃拜,能却哭闹;为病人拜,能却难活;为月婆子拜,能下奶;求子、去灾、远走安归,心中想的心愿皆能安抚,即使不能如愿,也得神明保佑,减轻许多困惑和痛楚。灵得很呢!大柳树被她说得神灵活现,话越说越多。说到冷庙就显得木讷很多,只说很灵,秀才追问来龙去脉,吞吞吐吐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耿瑞却被吸引,觉着大柳树生机勃现,神秘莫测,与他的心有相通之处。

雾渐散去,蓝天白云下,柳树冠渐显茂盛,还是看不到树干。耿四仰视良久,远远的那棵树的枝叶在起着变化,变深了——变浅了——聚拢了——散开了,不是以前常见的样子。耿四忽觉心中有什么东西与那山顶上的生灵在交相呼唤,迫着他想看清它的面貌、迫着他要和它亲近,于是对秀才说:

“你不是说我‘王而山’吗?我想去看看山,看看大柳树。你别陪我了,我想单独走走,也许能悟出什么来。”

秀才拆字本是替耿瑞解闷,耿瑞入心,认起真来。秀才倒有些担心,王而山不是王而树,树大招风,并不祥瑞。何况“四”字、“而”字冲下笔画太多,于树不祥。

不过,秀才陪耿四聊天、拆字、拜庙全凭哥们义气,希望他高兴起来,解除苦闷。听他说不要陪了,知他需要单独待着好好想想。其实秀才正想去化解昨日拜庙的疑团,他的兴趣正在那探古寻幽上。说了句:“好吧,早点儿回来啊,听树青说晚上还有事呢。”

此时正有一个人,也要往外走,也要上脑畔山,听见老四说不让秀才陪,于是慢了一步,让耿瑞先上了山。

耿四向东走出灶房硷畔,从牛圈窑盘上山,过老灶房,沿着山路往上走,过老伍德叔家窑洞、段和生家窑洞、李宝仁、李宝财家窑洞,再往上没有人家,就是脑畔山的坡地了。所谓脑畔就是窑洞的上方。不像平地盖房,房顶是轻易上不去的。窑洞就山势而建,顺坡一转就到了窑洞的上方,那里可能就是路、就是田、就是羊圈,也可能就是另一家的硷畔,“脑畔”这个词就用的很多。冷庙沟多数人家都住在北坡,因此北坡的山就叫做脑畔山。北坡最高的就是李宝仁、李宝财两兄弟家,也才到脑畔山的五分之一处。路是顺坡通到西崾崄的。上了崾崄往西是首阳山,往西北是背峁子,往正北就下乔麦坡去了。西崾崄东边紧依着脑畔山的山顶。脑畔山顶要高出背峁子和首阳山很多。过了西崾崄要上山顶,就没有了路,只有坡地和田埂。圆馒头状的山顶,一圈田埂,一圈坡地,一层一层的高上去。坡地是那种刚歇了半年的谷子地,谷茬伴着杂草,既踏实又拌脚。

耿四心随所意,既想探究又不急切,他不知自己想要什么,又觉得那上面似乎有他寄托的去处。一脚深一脚浅的来到山顶。

山顶是一个巨大的圆弧状山包,无遮无拦、无岩无埂,顶部中央矗立一棵巨大的柳树。说“巨大”,耿四走到山顶才感觉到,从来路上看,树干又直又圆,至少两人不能围抱,健壮之极。树干近两米高处斜伸出几十根杉篙一样直挺挺的支干,而且再无细小碎枝从主干伸出。支干粗约椽柱,斜指云天,长出旺盛的枝条和柳叶。柳条也是挓立枝头,上下直伸,不弯不飘。柳叶繁盛得透不下一丝阳光,形成巨大的树冠,遮蔽树下好大一块荫庇。

耿四手撑树干,感叹的说道:“好大的柳树啊!”这半年多来见过冷庙沟所有沟里、坡上的柳树都是干(gàn)立枝直,从没见过城里那种龙卷盘云、倒垂柳丝、婀娜飘荡的柳树。和老汉们说起城里柳树的不一样,老汉们说,那种柳树在俄们这干圪梁上活不成,缺水呢。就是活下(hà)了,也砍了当柴烧了,没用。你们看这柳树,树干多粗,不空、不酥;支干又直又长,做锄把,做棚椽、箍窑顶都可以;枝条很筋实,不比雾柳差,编筐、扎囤、箍篓一漫能行。

耿四手巧,学会了用这里的柳条编筐,还带着青叶呢,就让元兵的修建队拿去打坝了。编筐时和柳条的亲密接触,飘过鼻尖青涩的绿味、滑过手中柔韧的感觉,一种无名的亲切感,拉近了耿四对陕北柳树的亲近。因此,官生娘一说到大柳树的神秘,他就迫不及待的上山来了。

矮处的枝条上还悬挂着一些布条,风吹雨打,隐约留下红的底色和黑的字迹。耿四猜想这可能就是村里人求神的占条。有一个白布条好像是新近留下的,能看几行字迹:“天灵灵、地灵灵,我家有个夜哭神……”这是治娃夜晚哭闹的;还有一布条上面画着一排小圈圈,圈子里面明显是男孩的小人形,耿四笑了,这不是求子占条吗;有些布条已看不清占文却有落款,有贺团峪的、杨老庄的、解家沟、刘家窑的;耿四惊讶这么老远都来求神?耿四抬头望去,一些占条已随树枝的生长,升的很高了,很小很碎,隐埋在枝叶之中,也许哪一天就会随风吹向天边。这些小东西在远处是看不到的,只能看到茂密的绿色树冠。如果还回到城里,回到那场运动之中,这些东西就是四旧、迷信。想到这里,耿四有一些战栗。

他庆幸自己现在站在天之下,岭之上,树之旁。遥望四周,苍黄滚滚、坡岭逶迤。冷庙沟村是沟之尽头,水之源、沟之掌、岭之巅,除了东山稍比脑畔山高以外,放眼之下,西、北、南均在脚下,右侧的东崾崄连着郁郁葱葱的东山岭,被东山护持着。山岭之托,大树之尊,高山之抱,远山近树撑起耿四心中的期望。他嘲笑起自己的恐惧:那些世俗的纷乱怎会侵扰到这蓝天高岭之间、伟树庞枝之下。散布在树上的布条就像心中的期望,树包容了它们,天接纳了他们,没有愚昧、没有迷信,只有神圣。

耿四越看大树越是感叹,高岭之上,无遮无拦,怎长出这样一株大树,风吹雨打、日晒霜雪,那该有多强的生命力呀。遥望四周无数山头,极少有在岭尖之上冒出树影的,即使有一些独立的树影,也仅是在坡脊、沟梁畔,比脑畔山矮了许多。耿四已经领略过刚来时的风雪和收麦时的洪水,他真想像不出,大柳树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之下,多年的生长是怎样活过来的。他忽然觉得大柳树的坚强似乎正是他渴望和期待的东西,他迈脚站上左侧露出的树根,抱住了大柳树,脸贴到树干上,满耳充满了树叶迎风的欢唱。世界是这么真实、生命是多么美好,他的心一下子踏实了许多……

静静的,忽然觉得左手摸到的不是树干的圆弧,而是一个棱。松开双手,顺着树干往左转,转到大柳树的北边。一条裂沟从树顶直贯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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