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灵趁着杨简缝针的时候给燕回安排了一楼的客房,等他们从杨简的工作间出来,她怕燕回闹着要走,就先发制人地给他准备了一桌夜宵,脸上的笑有些热情过头:
“我把吃的放桌上了,顺便提醒你一下,今天别洗澡了,待会儿拿热毛巾擦擦就好,你那个伤最好还是别碰着水。”
“谢谢。”他没有像乔不灵想的那样纠结于回不回家,只是利落地道了声谢,就不再说其他的。
燕回看了一眼乔不灵给他准备的夜宵,惊觉当中竟然有他过去十分喜欢的几样小菜。
他不可避免地记起第一次跟乔不灵去吃早茶的时候。他们各点各的,打算上餐时从对方的盘子里试试不同的味道,结果最后端上来,两人面前摆的却是一样的东西,最后只得面面相觑,笑了很久,然后骂对方是傻逼。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就让他们直接按我的口味给你备了,你看看吃得惯不。”乔不灵一双杏眼睁得圆圆的,有些期待地看着燕回。
燕回没忍住笑了笑,捏起一块萝卜糕咬了一口,对乔不灵说:“嗯,还可以。”
乔不灵有一些小小的失望,因为她觉得这回请的厨师做的萝卜糕特别好吃,她以为燕回应该会夸一夸,结果他的反应却很平淡。
“那你先吃吧,晚上要有事儿你就叫我,床头柜的电话内线拨03可以接我的房间。”
她很少对谁这样体贴,一是因为陆骁封茳陈秉淳之类的人都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不缺她这几句,二是因为她本身也并不是一个愿意为旁人多上心的人。
但和燕回的短暂接触,让乔不灵感到一种无端的亲近,加上燕回这两次做的事,乔不灵都觉得挺对胃口的,她见时间刚过十一点,要睡觉还早,本来都想留在这儿跟燕回瞎掰扯几句。
可惜燕回看起来太疲惫了,眼睑微敛,目光恍惚,总让人误会他下一秒就要昏睡过去。
“好,谢谢你。”
“呃……”乔不灵实在有点受不了他每次都这么简短的回复,说,“其实你可以不用对我……那么客气。”
“嗯?”燕回看了她一眼,其实心里知道乔不灵的意思,却故意装作无知,“客气一点不好吗?”
“也不是……我就是觉得……好吧好吧,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吧。”乔不灵挠了挠额头,没把心里想的那句话说出来。
她觉得燕回的那种刻意疏离,不像是礼貌,更像在逃避和克制。
但乔不灵转念一想,又觉得燕回的态度很正常,他在这里受了那么多的气,要是还让他开开心心和自己聊天,也有些太不人性。
乔不灵最后说:“那你早点休息,我走啦。”
“好,晚安。”
“晚安。”
乔不灵关门的时候还有些依依不舍,燕回冲她笑了笑:“放心,我不会跑的。”
“哎呀我不是这意思。”乔不灵心想,我才不担心这个,你能跑得掉才怪呢。
她只是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老有些放心不下这个小孩儿罢了。
燕回吃完夜宵,去浴室简单地擦洗了一下身体,躺床上时已经快十二点,他今天心情起伏有些频繁,身体也不舒服得很,躺下不久就睡了过去。
可是凌晨一点时,伤口缝合处的麻药失效了,他的皮肉开始一阵一阵的抽痛,醒后再也无法入睡。
翻来覆去半个多小时后,燕回还是坐了起来,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才忽然觉得口渴,从床上缓缓下地。
他从卧室里出去,发现前厅的灯昏黄地亮着,还以为这是他们留灯的习惯,并没有过多在意。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去,嗓子的干渴得到了缓解后,手上的那种阵痛就更加明显,他按着伤口附近,试图以这种方式安抚自己,但作用不明显。
就在燕回抬脚准备回卧室时,却听见身后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怎么还没睡。”
第55章 我听说过你在一阵风里,留下短暂回音
陆骁在沙发上坐了已经有一会儿,他很少将旁人的话放在心上,可是回来时,等在前厅的乔不灵跟他说的那番话,却被他记住了。
“骁哥,我不知道你当时为什么会和小燕回睡,或许你们男人就是比较容易屈从欲望……好吧,好吧,你别那么凶地看着我,作为拿你钱给你打工的人来说,我的确没资格批评你的私生活——但是我真的搞不懂,你不是一个没担当的人,怎么把人睡了之后不好好照顾着,反而由着旁人欺负?即便,即便秦骞于你而言确实有我不理解的重要性,但是你今天的做法实在有些……过分。”
她本来想说,有些不是东西。
“你有没有想过,他只是个十九岁的小朋友,不管他当时在盛宴的目的是什么,以前有没有试图爬过别人的床,你都有可能是他的第一次……我们退一万步说,对一个睡过的人,好一点不行吗?”
“骁哥,你别骂我多管闲事,你也知道我平时说话就是没大没小没轻没重的,我承认我讨厌秦骞,但我不是因为燕回揍了他才袒护燕回。我是站在你的角度,好好地想了这件事,我觉得想不通,想不明白。”
陆骁打断自己的思绪,他开了瓶酒试图找点困意,可几杯饮下去,那种烦躁却更甚。
他想起晚上燕回被他所伤跌倒在地时看他的眼神,耳边好像还响起了那声哽咽的“为什么”。
为什么?
许多人都问过他为什么。可陆骁不曾为任何一个人作答。
他想起很久以前,明将息也问过他。
问他为什么突然有了女朋友,问他为什么突然对自己不好了,问他为什么开始变得冷冰冰。
“哥,为什么会这样?”
陆骁揉了揉有些发紧的眉心,把杯里的酒再次一口干掉。
这时他突然听到吧台传来倒水的声音,一抬头,看见燕回仰着头灌了一杯水下去。
陆骁的思绪突然收回,他表现出了少见的犹豫,在燕回即将离开的时候,才开口留住了他:
“怎么还没睡?”
燕回的整个身子都感到一种僵滞,他刚刚才被水滋润过的唇舌在瞬间重新荒芜干涸。
陆骁见他不回答,又说了声:“过来。”
燕回的喉头不自觉地动了动,连指尖也在颤抖,他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感觉。
有些不安,有些慌张,有些,害怕他。
“我困了,有事之后再说吧。”燕回用一种生硬的口吻匆忙地扔下一句话,然后抬脚往房间走去。
这几步路或许并不长,但燕回觉得走了很久,在他最后一步迈入卧室门反手要将门关上时,却感受到了一阵强而有力的阻挡。
“跑什么。”陆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他身后,手抵住门,靠得离他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