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本是总账目,”杨子仪仰面望天,“而且这老贼死抠,我昨夜查抄出来的还没有朝廷历年拨下善款的三分之一,其余的都被那老贼不知藏到了哪儿去了,这本账目还是我昨夜跑了六十里山路,从他管家手上抢来的,那管家已经自尽,老贼又嘴硬死活不肯开口,剩下的银子藏在哪儿恐怕也就记在这账目上了——老大,怎么办?”
你问我问谁去?
出京前领了圣旨,要将青州这潭浑水理清了,如今官银不知去向,回去该怎么交代?他父皇疑心病重,八成能以为是他暗自把钱吞了,这要真让父皇起了这个疑心,以后日子就没法过了。
“不就是个前几朝的古文字吗?本王就不信天底下还真就没人懂了,出去给我贴个告示,能解开的赏金千两!”
“老大,这账目人家真要是弄明白了还稀罕你那一千两银子?杨子仪无语,“这玩意儿就是一宝贝疙瘩,你给谁看能真的放心?保不齐都是过来骗钱的,再说,能看懂的人肯定不是没有,但我们还有那个时间吗?”
杨子仪皱起眉头,罕见的露出些许忧虑“明济府的匪患已经压不住了,闵阳郑氏也没有出兵协助的意思,我昨夜刚收到急报,乱军已经准备渡江——最多不过五日,乱军便可能攻陷明济府,老大,我们等不起了。”
“五天。”李云深暴躁,“五天,我特么上哪儿去找一个信得过还懂这种未开化鬼画符的人?”
这不是苍天为难我吗?
“我会 。”
话音刚落便听见略显冷清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李云深愣了一下,有点艰难的回过头就看见谢青吾从房中走出来,兜头落下的晨光映的他面色更显苍白,眼下有一抹昨夜没睡好的淡淡乌青。
”吵到谢公子呢?怎么不多睡会儿?”李云深心里还是因为昨夜的事儿微微有些别扭,但看见谢青吾的瞬间还是下意识的挨近了一点,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腰好些没?还疼不疼?”
不管昨天晚上到底是谁先混蛋的,但自己不靠谱把人摔了是事实,这时候理应关心一下。
……腰、腰还疼吗?杨子仪实在没忍住脸皮抽搐了一下 。
看谢公子这眼下乌青,走路虚浮不稳的模样,老大昨夜到底是折腾了多久?!纵欲过度!节制!节制!难道都不懂心疼一下媳妇?!
“已经好些了。”谢青吾挺自然就往李云深身上靠。
李云深“……”
昨晚留下阴影了,现在看见谢青耳朵就发烫,不想让人靠,又不能光明正大的躲,李云深内心仍在挣扎,谢青吾便已经堂而皇之的凑近了来,完全没有避讳杨子仪的意思。
默一默,李云深认命的让人靠了,谢青吾把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他身上,但仍轻的很,瘦的让人有点心疼。
“王爷手上拿的应该是青州三百年前的滇南古文字,与现行的文字大有不同,艰涩生僻,古怪难懂,周福林能钻研透彻倒也不失为一个人才。”谢青吾翻了两页,眉头又皱了一下,“竟还不止滇南古文,还夹有一些闵古文字,这排列杂乱应当是要重新整理——若青吾所料不错,这应该不止是一本账目,而是,一封信 。”
……
写封信你特么还特意编本书?!什么毛病!
章节目录 63.第 63 章
李云深表示他果然完全不能理解这群文人的想法, 当下麻溜的就把锅甩了出去“那就麻烦谢公子了。”
“不碍事。”谢公子露了一丝笑意,眉眼舒展,”只是我昨天晚上摔了一跤,眼下身上不是太舒服——”
“外面的杂事交给我就成了,老大, 你好生陪着谢公子要紧。”
杨子仪当即把李云深推出去, 毫不犹豫, 反正要老大留这儿也没什么用,不如送去给谢公子暖床。
李云深“……”
死亡凝视。
现在总觉得只要看见谢青吾就浑身不自在, 你还让我单独一个人去跟谢青吾待一块儿?
“周老贼都已经下狱了,他手底下人还不忘千方百计的将这账目送出城去,这里边应该就是周老贼全部家当了,现在城里边还不安稳,老大你留这儿一方面照料谢公子, 一方面保护账目, 简直两全其美一举两得啊!”
杨子仪疯狂鼓动。
……这货什么时候这么伶牙俐齿了?竟然让他无法反驳!
李云深一时语塞, 好半晌,认命。
谢公子身子当真不好, 这多走两步都晃晃悠悠的,终究自己摔的人, 多照料一下也是应该的。
研究这些破字需要查阅的资料不在少数,周福林自己编的这本破书, 研究自然还是在他家书房最好。
周福林盘踞荥阳府数十年, 此次打着剿匪的幌子领了重兵出来才能将他一举拿下, 李云深原以为这样的巨贪府邸应该修的穷极奢华 ,但真正进去时却发现,还真不是。
宅子不大,几座假山,翠绿的竹林,幽深的小径,竹林深处是一间竹屋,推开门的瞬间饶是李云深也不由吓了一跳。
成千上万卷的藏书安静排列,从手边竹架上的《中庸辑略》《近思录》《伊洛渊源录》到目之所及处的佛家典籍《楞伽经》、《维摩经》,然而更多的却是历代医书少见古籍,空气里弥漫着一丝好闻的油墨香气,这样举世罕见的藏书量,李云深也只在皇宫里的籍渊阁见过一次。
籍渊阁就是皇室的藏书阁,李云深年少的时候在那儿呆过一段时间,后来不知出了什么变故被送回了母妃的延庆宫,再回来,他父皇就把他扔上了战场……
总结来说,就是其实他也不是啥文化人。
书多扎眼,对于李云深震撼都来自于数量,但很明显谢公子是个识货的人,他的震撼来自于质量。
——这里的典籍不少都是世所罕见,有些甚至已经在市面上绝版,举世难寻。
“若非事实如此,任谁看见这万卷藏书恐怕也会认为这是一位饱学大儒,说来,周福林二十年前也是殿试魁首,天下仕子孺慕的风流才子。”
“倒是,可惜了。”
“各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他昧着良心贪墨修缮堤坝的善款,如今也是罪有应得,”李云深慢慢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他啥都不好,但就一点还成,那就是立场一向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