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班里,你的同学和朋友,不管是谁有了喜欢的人,你都这么好奇,都好奇到睡不着?那你是不是就不用睡了?”辛向南问。
他问完了,从椅子上站起来,去拿他的弹弓,又找了一块棉布,一点点的擦着那个弹弓。
米多知道他的习惯,这么多年了,两人在一起时间长,自然了解辛向南的一些小习惯,比如从来不说再见,比如从不会提起自己的父亲,比如他一旦要想事情,就会拿起那个弹弓,反反复复的擦来擦去。
借着明亮的灯光,米多看见辛向南又在那里擦起了弓身,一点一点的,慢慢的擦拭着。他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搭着,像两把小扇子,还有他的鼻子,竟也那么直挺。
辛向南问完了问题就不说话了,专心的在灯光下擦他的弹弓。
米多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头发也软软的,又黑又亮,灯光打在头顶上,竟然打出了一道道的光圈。米多突然想伸出手来摸上一把。
“你怎么不说话了?”米多看着辛向南问。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辛向南抬头看一眼米多,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眼睛里的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已经长成了大姑娘了,皮肤和以前一样白,眼睛明亮,还有那梨涡,更加明显了。
米多没想着辛向南会抬头看她,那时她正专心的盯着他的头发,想去摸一把呢,却在向南抬头之际,蓦地对上了他的眼睛,那狭长的眼睛里好像有说不清的意味在里面,米多一下子就愣住了。
辛向南也觉得自己的呼吸停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也跟着停滞了,拿着弹弓和棉布的手停了下来,在两人目光交汇的那一刻,两个人都突然错愕了。
“说到哪了,说到哪了?”金多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却见两个人跟木头一样,彼此看着对方,愣住了。
金多突然刹住车,立定、站好,一动不动。
辛向南见金多来了,立刻移开了目光。米多也是,不知道为什么,脸竟然有些发烫,尴尬中看向金多,见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站的笔直,又噗嗤一声笑了,问:“你干什么呢?”
金多这才动了一下,挠挠后脑勺,“不是在玩木头人?”
米多只想多翻几个白眼给他。
金多知道了不是在玩木头人,立刻缠上辛向南:“快,快和我说说,我也可以和你说我的秘密。”
米多一惊,“什么,你也有喜欢的人?”
金多无所畏惧道:“都多大了,春心萌动,谁没有喜欢的人?”
“谁谁?快和我说。”
“去去去。”金多一摆手,“我只和向南说。”
“切!”
可辛向南好像并不好奇,又擦起了他的弹弓,慢慢悠悠道:“是三班的那个白雪吧。”
金多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就呛死了,“你,你怎么知道?”
辛向南看他一眼,“就你那眼睛都要掉三班了,谁看不出来,再说了,学校大部分男生好像都喜欢她的。”
米多连忙问:“就是那个三班的那个,个子高高的,人瘦瘦的,梳两个麻花辫的那个白雪?”
“嗯。”辛向南点头。
米多得意的笑着,“哎呦,金多同学,眼光不错嘛。”
然后又看向辛向南,“你说男生都喜欢她?”
“差不多吧。”辛向南说。
“那你也是?”米多立刻问。
辛向南抬起眼来,眼底的眼色似乎更深了,看着米多说:“想问我问题,要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那都不是什么问题,而且我也回答了,就是好奇呗。”米多小声道。
辛向南这次的目光没有回避,依然看着她问:“是吗?”
*
一九七五年腊月初七。
张月萍一大早就从厂子里过来了,到了张月英家,一进来就问,“开始吗?”
张月英有些忐忑,看一眼她妈,不确定的问:“真的要这么做?”
黄冬梅正给金多缝他穿破的袜子,看着两个胆小的闺女道:“那你们说怎么做,我听你们的还不行吗?”
张月英和张月萍两人面面相觑,又都摇了摇头。
“是啊,今天都初七了,关喜东他家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还有这东子,这两天压根面都不敢露,你们还有啥忌讳的?”
“那,我还是怕伤了月萍。”张月英担心道。
“怎么会!”黄冬梅说,“还没开始呢,就让我给拦住了,怎么可能伤到她?”
“那好吧。”张月萍点点头,只能这样了。
张月英按着黄冬梅的吩咐,立刻去了厂子里,说要找张月萍,结果看门的大爷转了一圈都没找到人,只找到了关喜东,知道俩人要结婚了,叫谁都一样,就把关喜东叫出来了。
张月萍看见关喜东,立刻问:“月萍呢,月萍不在吗?”
关喜东摇摇头,“我一早就没见她。”
张月英一脸的紧张,搓着手说:“这可咋办,月萍不在我家,也不在厂子里,她能去哪儿啊?”
关喜东不好意思见张月英,毕竟已经初七了,他依旧没有做通他妈的工作,心里急的要死。可这张月萍这个时候不见了,任何人都会胡思乱想的。
“月萍这么大人了,不会有事的。”关喜东说。
“怎么不会?你不知道,她好几天没睡好觉了,这都初七了,你觉得她能好过?她和我说,你们厂子里都知道她初八要结婚,这突然不结,她脸都没了,不如去死。”张月英道。
关喜东给吓住了,脸色苍白,“真,真的?月萍说这话了?”
张月英立刻说:“我还能骗你?我不说了,得去找月萍,千万别想不开啊。”
关喜东立刻跟了过去,“我也去。”
两个人分头找,关喜东想着张月萍能去哪啊,这天又冷,到处找了都找不到,突然想起了他们经常去的那个小河边。
关喜东大叫不好,那心一下子就凉了,立刻往那小河边跑啊。
这总算跑到了,远远的就看见张月萍站在河边,面朝那条小河。
河水不算深,但也绝对不浅,而且这天这么冷,这万一跳下去,冻也要冻僵了。
关喜东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