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手刀顿时换了双手握,被血丝涨红的眼睛狠狠瞪着孟五,凌空翻下赌桌,压着全身劲道劈头砍向孟五,极其沉重的力道将孟五轰出五步之外。
孟五哀嚎一声,捂着震伤的肺腑跌跌撞撞逃出赌坊外。
乐连慌忙把江纵拽到身边,惊慌失措地帮他按住锁骨的伤口止血,发白的嘴唇微微颤抖,不住地问:“纵哥,纵哥有事儿吗。”
“操他妈的疼死老子。”江纵咬牙切齿,拖着乐连往外走,“走走!把那狗几把杂碎给我抓回来,今日不弄死他我还就他妈不姓江了。”
孟五刚刚承受了乐连灌注全身内力的刚猛一刀,浑身骨头都在嗡鸣发颤,一瘸一拐地逃跑,逃至一条小巷时,脚边忽然发出小物件骨碌在地上的轻响声。
他颤颤低头,脚边静静放着一颗骰子。
再抬头,乐连冰冷血红的刀刃已经架在脖颈上。
——
孟五被擒,其他黑衣人便如鸟兽散,赌坊里的赌客早已四散逃跑不见人影,乐连倚靠在二楼雅间外,静静靠着墙壁,听着雅间里撕心裂肺的痛嚎声。
“……”乐连放心不下,推开门走进去,一股浓重的腥臭味充斥着整个房间。
房里没点烛,窗棂下,江纵斜倚在美人靠中,披着一身清冷的月光,白衣鲜血斑驳,跷着一条腿,溅血的锦靴踩着孟五的脸,孟五倒在地上,衣摆下稀稀拉拉淋漓着秽物,几乎不成人形。
江纵一手托腮,飨足地朝乐连轻轻抬起一只手,食指和拇指夹着一截东西,还稀落地滴着血。
仔细看去,是一截血淋淋的手指。
一滴血顺着江纵雪白漂亮的脸颊滴落,溅在衣摆的仙鹤绣纹上。淋漓月光下,似有妖魔,从天宫仙境中来。
乐连怔怔看着江纵,忍不住倒退了两步,那残忍的眼神他未曾见过。
前世的江纵已有三十九岁,从江家大少爷脱胎换骨成了位心狠手辣的商人,翻脸六亲不认,他在乎什么?他只在乎冷的东西,银子、地契;不在乎热的东西,情爱,人心。
江纵扔了那截血淋淋的手指,抻过布巾擦净了手,起身快走了几步,双手捧起乐连的脸,看着他略显惶恐的眼神。
“乐连,上辈子你见我杀人,也是这副表情。你骂我心狠骂我无情,你那么恪守君子风度的一个人,那天骂了我很久很久。”江纵皱眉笑笑,“上辈子你真的……特别讨厌我,我做什么你都讨厌。”
乐连不知道他口中的上辈子是何时,他吸了口气,恳切道:“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纵哥。”
江纵愣了愣。
乐连愧疚地看着江纵锁骨上的一道伤痕,哑声道: “对不住。下回再有危险,你靠我近些,就不会受伤。”
江纵问他:“今日的赌局,是你在出千?”
乐连抿了抿唇,略微局促道:“是。我娘是妓院的千王,她说自己十八年前是瑾州有名的‘鬼姬圣手’,她从小教我,今日是初次用。”
江纵小时候听过这名字,鬼姬圣手“千日红”,当年确实红极一时,可惜江纵还是个毛没长齐的,与那小娘子没交集,花无百日红,那小娘子后来听说攀了高枝,生完孩子容颜败毁,也终究没逃过凋零的命运。
江纵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上辈子,乐连可是输给了他一整个粮行,他们玩的却仅仅是最简单的赌大小。
“你故意输我?”江纵默默看着这个比前世尚且还小了一圈的青涩少年,睫毛微颤,难以置信地抓紧了乐连的肩膀,“为什么?”
乐连茫然望着他。
江纵心里隐隐堵了一口气。前世他用尽最下作的手段一次次陷害乐连,终于扳倒了他,除了心头扎的一根刺。
他还记得乐连当时看他的眼神,那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无奈,没有半分愤怒,只有无底的悲伤。
腰间余留的少年的温度还在,江纵不得不回忆起前世乐连从劫匪手里救他出来,结实有力的小臂紧紧揽在他腰间,单手持刀,冷峻慑人,手上却温柔地替他揉着被匪头踢痛的小腹。
江纵忽然一把抱住乐连,双臂紧紧扣着他,双手摩挲着乐连的脊背,梗着嗓子问他:“为什么?”
乐连抬起清澈的眼睛:“因为我想让你赢,纵哥。”
“你闭嘴。”江纵捧起乐连的脸狠狠咬他嘴唇,推着他撞上墙壁,吸咬过他唇舌便顺着下颌至耳垂,咬痛了耳垂再吻至脖颈。
乐连微微扬起脖颈,轻声喘着气。
江纵撒过了气,把头埋进乐连肩窝,哽咽道:“你可别说上辈子喜欢过我,这太恶心了乐连,乐连,乐连这真太恶心了……”
如果乐连曾经对他有半分感情,江纵也不会用尽歹毒手段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乐连双手抚上江纵脊背,诧异问他:“纵哥……上辈子……认识我?”
江纵抬起湿漉漉的眼睫:“是啊,想不到吧。”
乐连语调温和:“那我上辈子也一定会对你很好。”
“不……你上辈子是个混蛋。”江纵额头抵在乐连肩头苦笑,“我不信。”
上辈子的乐连不曾给过他一丝温柔的眼神,甚至不曾给过江纵任何幻想的机会,他们之间只有无休止的争斗厮杀,尔虞我诈。
乐连这点做得好,知道自己负不起责任,就干脆一点儿都不沾。
又或许,那个男人曾经是疼他的。
——
简老板派人来拿孟五,孟五被江纵折磨得只剩了最后几口气,被简来的护卫给带了回去。
两人随意吃了个便饭,一路上江纵心不在焉,全无白日里的欢快模样,眼神忧郁,思虑重重。
他尽力回忆前世与乐连往来的桩桩件件,希望能找出几段温情的记忆,至少让他能少些不安,确定自己能与乐连两不相欠。
他努力回想过,自己做的每一件事却都是在向乐连张牙舞爪,用凌厉刁钻的挑衅刺激他,与那个习惯缄默的男人斗得两败俱伤,再装作志得意满地与他擦肩而过。
伤敌一千,自损八千。
乐连默默跟着江纵,几次想靠近他却都被他躲开了,心里凉了几分,抿着唇回忆着今日如何得罪了江纵,让他如此挂心。
他心里七上八下,像被捆起来等着宰杀的畜牲,有把刀在脖颈边忽上忽下却迟迟不刺下来,让他不得不一直高度紧张地绷着身子,等待着那一刀下来,给自己一个了断。
他只是想离江纵再近一点而已,江纵像天上的星星,他爬上百尺危楼踮脚去摘,摸不到时怅然若失,摘下来又舍不得,只肯日复一日地望着。
进了金水山狭窄幽暗的住处,门板合上便没了光亮,乐连身上一紧,江纵似乎搂紧了自己,两人在昏暗中抱在一起滚上了床榻,唇舌相抵,一丝涎水顺着乐连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