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风沙又大,秀才病了也不是一两月了,开不得窗。秀才总是咳嗽个不停, 请隔壁屯的郎中来看过, 说他是积郁成疾已成痨症, 大限之期就在这两日了,药石枉顾。想来秀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他倒是心不惊色不变, 只淡淡地说,既然治了也是个死, 倒不如不治。
秀才初生丧母,年幼丧父,是个可怜人。我第一次见他时,就被他瘦削的身子苍白的脸色所吸引, 如今他躺在破棉絮的床上骨瘦如柴的面如死灰的样子更是让人心悸。以前他再怎么着也都像个活人,如今他虽然还勉强活着,身上却没有一丝丝生气了。
不过昨日他的精气神突然变好了一些,能支撑着身子下床了。他趿拉着破草鞋,翻出看病省下来的最后半吊钱,披了件短褂就步路蹒跚地出门了。这一去就是三四个时辰,回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我不知道秀才在出去的这几个时辰里究竟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又做了什么事。只看到他连摔带扑地开了门,倒在潮湿的地上久久未能爬起来,而等他抬头撑着地板一点点支起身子时,他原本因久病而变得蜡黄深陷的脸颊已经变成了青黑色,下颌挂着一层粘稠的血迹。
秀才满脸是泪,哭得不成腔调。他艰难地爬到桌边,伸手够下那个陶土烧成的花盆,对着我又好像不是我,说,“那日你赠我以昙花,说昙花开时若你还未嫁,便回头找我。可我知道,昙花难开,就像你难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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